白天里,穆臻去学校,刘小光去上班。
到了晚上,他们便各自回到公寓。刘小光总会做上一桌子好菜等他,饭后,他们两个人便依偎在沙发上看着某个老电影。
那个女孩脆弱,所有简单的爱情剧都能让她痛哭流涕。
她拥着他,只说,“穆臻,你不能对不起我,若是哪天你负了我,我就再也不见你了。”
他吻她,尽自己所能给她全部的安全感。
他删了手机里大部分女同学的电话和微信,他从不出去玩乐应酬。
他原本宽广的世界里,在刹那间变得窄小,小到只能容下一个刘小光。
这样的日子,过得真快啊,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便化为了泡影。
穆臻的父母在察觉到自家儿子的异样后,来到了美国。
那一天,是穆臻的生日。
刘小光早早回家做了他爱吃的菜,又做了个可爱的蛋糕,她洗了澡,穿上了他的衬衣,只想在今晚给他一个惊喜。
那男人常说她不会调情,她便打算放下一次羞涩,让自己也像动作剧的女主一般,婉转承欢一次。
穆臻的妈妈在见到一个女孩穿着自家儿子的衬衣出现在自家儿子的公寓时,已经雷霆大怒了。
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漂亮,她都是勾引了自己儿子的狐媚子。
她打了刘小光好几巴掌,整个人毫无形象可言。
穆臻赶回家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倒在地上,嘴角是血的刘小光,还有那坐在沙发上,怒目而视的自家父母。
他将那女孩抱在怀里,说她是他最爱的女人,他要和她结婚。
可他的坚定,终究让一切变得更加糟糕。
穆臻的父亲出手狠辣,他直接搅黄了刘小光在硅谷的工作,甚至还找到了她在老家的父母,怒骂着刘小光淫荡不堪,在美国做着出卖色相的勾当。
刘小光的父亲原本就身体不好,被穆家这么一闹,心梗突发,去世了。
刘小光的母亲在她父亲去世后亦是缠绵病榻,一个月后,人也没了。
而刘小光在面对家中这一切变故时候,穆臻已经退了学,被穆家带回国。
他被没收了手机,被困在家里。
而他最大的挣扎,只有绝食这么一条路,他秘密计划着逃亡,他甚至跳了窗子,只不过是他笨,摔断了腿,胯骨骨折,腿骨骨折,在床上又躺了好久。
他所有的坚定,所有的强硬,所有和那个女人共度余生的意志,都在十个月后化为了泡影。
那一日,他的父母一起来到了他的房间。
说刘小光已经死了,葬在了美国。
那时他的腿还没有痊愈,他甚至走不了路,他只觉得惶然,好好一个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他并不相信,只当这是他父母的障眼法,为了让他放弃那个女人。
他不想相信,可又不得不信。
因为他在家里的门禁解除了,他的手机也还给了他。
他叫着戚申一起去了美国,这一次,没有人再阻拦。
刘小光那墓果然在那里,她死了,抛下了他。
穆臻找了不少人打听小光生前的情况。
同学、朋友,知道的都不大清楚,只说她已经消失了很久很久了。
也是到了后来,穆臻才知道,在他来之前,他的父亲已经派人去威胁过刘小光身边的人了。
那些人大多是些穷学生,父母也都在国内,穆老爷子的打压,他们不得不听。
可这些人中,大概也有看不过眼了。
终是有个人,对穆臻说了实情。
他说,穆臻的父母气死了小光的父亲,她的母亲也生病了,听说人也没了。
就是那个时候,小光和他们失去了联络。
穆臻找人查了刘小光的死因,医院的记载是,心力衰竭。
他不懂,这是什么毛病,可依着那解释,大概是被气死的吧,心病难医。
而罪魁祸首,他就算不调查,也能知道是谁。
穆臻回国去质问了他的父母,他们没有否认,确切的说,人已死,什么都没有了价值。
多么可笑啊,他竟然保护不了一个女人,呵……多么可笑。
他恨自己,恨了很多年。
恨到了余念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她就像是另一个小光,但又不像。
她是一个极其有生命力的存在,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人赏心悦目,都像是能给人力量。
而他,是个毫无力气的人,他最最缺少的,就是这份力量啊。
他追求余念,却不敢再像以前一样蛮横。
他点到即止,甚至不敢再去死皮赖脸。
那几年,他来往于C市和英国之间,舟车劳顿,可每次见到余念,都像是在治愈着自己,而余念就是他的良药。
所有痛苦的回忆,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在被余念一点一点的治愈着。
刘小光并不爱笑,她很冷,清高孤傲。
可余念不同,她爱笑,那是被娇生惯养长大后的坦荡和潇洒。
她终是和小光不同的。
“她消失的那段时间,为你生下了一一?”
余念半是肯定半是犹豫的反问,穆臻微微颔首,可不过只是一个点头的动作,都足以让他心如刀割。
“想她这么小小的一个人,怀孕,生产,都把这一切都藏得这么好,恐怕是费了不少力气的。她去世之前,甚至还把孩子送到了孤儿院,安排得妥妥帖帖。她宁可让一一做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都不愿意让她回到我身边,想必她是恨死我,恨死我家了。”
穆臻无奈的嗤笑,他大概是嗤笑着他自己。
一把年纪,还活得不明不白,甚至从天而降一个女儿还不自知。
“多亏了顾垣城。”
他淡淡道,“如果不是那个时候,你我过于亲密,这男人想要找我的把柄,也不会如此尽心尽力的去查我的黑历史,也不会查到我的女儿。你说,我是不是得好好谢谢他。”
余念没有说话。
顾垣城自然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他比穆家更要权势滔天,想要查一个人,查一件事,也总有更多的门路。
怪不得那个时候……
他就这样确定自己能拿捏着穆臻的命脉,想必他早就握着这筹码了。
“余念,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坏人,是个没用的孬种?”
“人死不能复生,与其去后悔,不如珍惜好现在。”
余念拂开了穆臻的手,转身拥住了他。
这一个拥抱,无关情爱,只是一个朋友的聊以慰藉。
穆臻对她说了那么多,她没有权利去评判对错,便只能这样,给他些许安慰了。
余念所见到的穆臻,大多是笑着的。
他买她的画,夸她的才华,他教她做生意,他陪她度过了一段酸涩的岁月,嬉笑怒骂,鲜衣怒马。
他总是叫她“小祖宗”,就像天大的事情在他那里也不过尔尔。
没什么可怕的,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忧。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阴霾之上简单的阳光,甚至都照不到那阴霾里。
余念的拥抱,似乎变成了开启穆臻脆弱的钥匙。
他呜呜咽咽的哭着,大声的哭,不知道是在哭那个可怜的女人,还是在哭他自己。
也或者二者都有吧。
她只能拥着他,更像是一个哄着孩子的母亲。
如果人这一辈子所有可悲和痛苦早有定数,只希望在今天以后,穆臻能够处处晴天吧。
“哭吧……”
余念拍了拍他的脊背,眼眶似乎也酸涩了。
“哭一哭就好了,等到天亮,一切就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