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听大夫说你受伤了,便准备了点清淡的早饭给你送过来,起来吃一点吧。”
那躺在床上的男人似乎重重的叹了口气,瞪着那双和余还一模一样深邃的大眼望着天花板。
“你怎么会在棉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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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余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脸色自然尴尬得很。
“顾垣城啊,真是个倒霉蛋。他花了这么多钱来堵我的嘴,好了,我的嘴是被他堵住了,我也重诺守信的一个字都没有说,还编了些故弄玄虚的话来骗你,可偏偏你还是知道了以前的事儿,离开了他。想来,他那么牛掰的样子,什么事儿都能算计的过,这次怎么没算计明白,让大哥把你给抢过来了呢。”
“不……不是余还告诉我的,是我偶然知道的。”
余念淡淡说道,便让阿京将那托盘放下。
“好吧,那就是他没有算计过命运。人的命天注定,生死都有数,那就是他活该得不到你,被折磨终老吧。”
“顾垣城是个很完美的男人,他不缺追求者。他身边虽然没有了我,可多得是女人为他前赴后继,这个世界上每天有多少人失恋啊,怎么就他要死要活的呢?”
余念喃喃自语,带着一股子掩耳盗铃的执拗。
偏偏今日的姜澜,就像诚心和她对着干一般,非要戳破她那点儿弯弯绕。
“有的男人吧,一生女人无数,换女人如换衣服,那他失去一个女人便是小事。就怕那个男人啊,专一得厉害,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没了,命也就没了。”
那男人赤脚下了床,捞起自己的外套,从口袋中拿了烟出来。
他将烟卷放到唇边,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把那烟卷从唇边拿掉,塞回了烟盒里。
“听说,你怀孕了?顾垣城知道么?”
余念摇头。
“那你是做好准备要当单亲妈妈了?哎……这个年头啊,单亲妈妈最不好做,要受人白眼,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更是倒霉,从小便要受尽同学们的奚落和嘲笑。就像我……知道我为什么初中就退学了么?因为那些讨人厌的小屁孩总是说我是没爹的孩子。”
姜澜大概是自嘲,这烟抽不得,便只能打开烟盒使劲儿嗅了几下。
“我觉得啊,你还是回到顾垣城身边比较好,他富可敌国,自然不会亏了你们母子,你跟在他身边老老实实当个阔太太多好。阔太太你会不会当?每天美美容、逛逛街、喝喝下午茶,打扮的漂漂亮亮,到了晚上,假模假式的给他做道菜,混在佣人做好的菜里,算是讨他欢心,等到夜幕降临,陪你家男人睡睡觉、哄哄他、说两句好听的,一天就过去了,多自在啊!”
余念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只是嘲讽他,“你既然这么会做阔太太,不如您老人家亲自去做吧!”
“我倒是想给顾垣城当太太啊,就是不知道他要不要我,要不,你替我问问?”
余念早就知道姜澜是个没正行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偏偏被他这么三下五除二的一埋汰,余念这堵着的心倒也痛快起来了。
“你去洗漱吧,然后吃点儿东西。”
余念这话音还没落,姜澜便径自拿起了桌子上的粥碗,呼噜呼噜的喝了几大口。
他在余念震惊的目光中咧开了嘴,大笑起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好吧,他高兴就好。
余念知道这家伙放浪形骸,便也由着他去了。
她鲜少见到余还咧开嘴灿烂大笑的模样,他向来克制,如清冽的风。
如此看着姜澜,倒觉得这幅皮相或许也适合灿如朝阳吧。
“嘶……妈的,真疼啊。”
姜澜端着粥碗的动作似乎扯到了伤口,他便捂住那伤口龇牙咧嘴起来。
“那个娘们,下手真狠!要不是我眼疾手快的躲开了,昨天就真要被她给弄死了。”
余念便瞧着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
是哪里呢?
大概是姜澜的情绪吧,他竟然不悲伤吗?
昨天,他抱着星星的骨灰而来,痛彻心扉,悲痛欲绝的搞砸了姜年的生日宴,她甚至以为他是悲伤入骨髓的。
可如今,他又好像变成了个没事儿人的模
样。
“喂,星星死了,你不难过吗?”余念沉下脸色问他。
姜澜却挑起眉头,一边吞咽着白粥一边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
“怎么会不悲伤的,可我这辈子见过太多死人了,都麻木了,悲伤一阵子过去的也很快。昨天正好是她的头七,本该让她昨日便入土为安的,可惜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我晚到了一日。”
余念不明白这其中的逻辑,眉头便蹙得更紧。
“还没弄明白?你这是一孕傻三年的第一年么?你以为……我昨天是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的闯进来的?噗,这宅子里里外外多少人把守着,机关要害多少层,若没有大哥点头,我恐怕在第一道门的时候,就被乱枪打死了。”
姜澜说得轻飘飘的,他用手捏了块儿小菜放进嘴里,一边嗦咯着手指头,一边咀嚼着。
“话到此处,你总该明白了吧?这世界上的所有事对于鬼爷来说都没有偶然……他是不会允许偶然发生的家伙,懂不懂?!”
余念不再说话,却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原来昨天,戏中戏,她还是被余还骗了。
或许昨日里,就连她喝药昏过去也在他的计划之内,她的反应也是当时计划的一部分?
他到底为什么,到底为了骗谁?
余念弄不明白那些,只觉得脑袋快要炸了。
姜澜大概是看她挣扎得难受,便充满善意的为她答疑解惑。
“还有什么没弄明白,但说无妨。”
“如果说昨天你带着纪星辰的骨灰过来都是一场戏,那他这场戏,到底想要骗谁?姜年吗?”
“骗谁?不骗谁啊!只是为了给我一个名正言顺回这宅子的理由,毕竟是我自己当逃兵的,如今要回来,这香坊码头那么多兄弟,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啊。你把大哥想的也太坏了吧,他的筹谋就非要骗人么?”
姜澜咕噜咕噜的喝了一碗粥,便将粥碗塞给了阿京,“想当初,顾垣城为了瞒着你那些事儿,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无论如何都要闭紧嘴巴,那时我毒瘾重,钱我也拿了,可我却怎么都不踏实。后来我来找大哥,只想着他会按照规矩罚我,罚我我认,我这心里也能痛快些。偏偏他没动手,还放我走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我,在所有人都在的场合里伤了自己。我只记得那个时候,他对我说,我自小受苦,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放了我便是弥补我,若是那日想回来了,他也接着我。那时他还说,他也在想,或许从以前开始,他便不该让我去打扰你……我想,对于咱们两个,大哥还是仁慈的。”
姜澜缓缓说道,又瞧着阿京,便只是笑,“我说的对么,阿京姑娘。”
阿京不敢吱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整个人都局促得厉害。
“要知道,阿京这丫头,跟在大哥身边十几年了,他连这丫头送能送了你,你应该明白,他有多宠你的。”
余念自然没想到,来了姜澜这会听到这样的话。
他想听到的可不是为鬼爷歌功颂德,也不想听姜澜这些彩虹屁。
她听得倦了,便起身要走。
奈何那人却抢先一步叫住她,“刚刚那些话,就当我没和你说过,戏还得继续演呢,你千万别来添乱。”
“我怀孕的事儿,你也最好闭紧嘴巴,顾垣城不能知道,这周围的人知道的也是越少越好。”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余念继续往前走,却又被姜澜冲过来拦住了。
“喂,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叫过我一声二哥!叫声二哥听听!”
“你这幼稚程度,才不是我二哥!以后,还是你当弟弟,我当姐姐吧。”
余念缓缓说道,她的眼波渐渐变得阑珊,可她却不想让姜澜瞧见。
在跨出那门槛的时候,只是用那微弱到几不可查的声音,缓缓说了句。
“我只有一个二哥,他还在加护病房里。以后,我就叫你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