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入夜。
顾垣彻在地下停车场守株待兔了一个晚上,到了深夜十一点,终于等到自家大哥下班了。
他赶忙推开车门从驾驶座上走出来,出声叫住了他。
“大哥,你也回家吗?带我一起吧!”
彼时,顾垣城的司机已经将车子开到那男人面前去了,黑色的车身带着些隐性的光泽。
或许每个人的车子也代表了这个人的性格,顾垣城的车子总是带着一股子低调的奢华,和他这个人一样,任是谁望着他,都像是在高攀。
顾垣彻大概是耍无赖惯了,即使自家大哥没有答话,却还是一溜烟的跑到车子的另一侧,推开车门便一屁股坐了上去。
说来惭愧,他大概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自家大哥好好说句话了。
他甚至有些忘记自家大哥的到底会不会说话了。
自打他成为了鼎信集团的董事长,不,确切的说,是自打余念走后,顾垣城整个人都像是一个只会工作的机器。
起初,顾垣城还有时间和顾垣熙说说工作上的事儿,或是亲自带带他。
到了后来,他便连这样的时间都没有了。
若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也只安排秦昂过来,交代三两句便走了。
顾垣彻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自家大哥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并不是什么好事,可他又实在搞不懂那个男人在想些什么。
他分明已经病的这么重了,为什么总要逞强呢?
如此踌躇了好几天,顾垣彻便想找个机会,能在回家的路上和他说说话、谈谈心。
可偏偏这机会竟那么难找,今天,他从晚上七点钟就坐在停车场里等他了,终于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见到了顾董本尊。
顾垣城似乎很累了,一上车子便从西服口袋中拿出了药膏涂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他对司机吩咐了句“回大宅”之后,便径自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形成了一种强大又坚不可摧的气场,完完全全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此时他这幅模样,饶是自来熟又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的顾垣彻都有些受不了了。
顾三爷抓了抓自己刚刚留出来那一层细细密密的胡渣,侧过头去看他。
“大哥,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啊,天天见不到你的人。”
那男人唇瓣微掀,却只是默默吐出了几个单薄的字,“公司的事情多。”
“就算公司的事情再多,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啊!算了,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我今天在这等你是想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做手术?我前些日子去看二哥的时候见着盛锦了,她说你的情况不乐观,现在已经会间歇性失明了,必须要及早做手术!如今二哥躺在那,便只能我来照顾你,听说美国做这种手术的技术最好,我帮你联系医院,你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处理,就去做手术吧,好不好?”
而顾垣彻的话音一落,却只看到了自家兄长冷凝般的目光。
“我去做手术,那公司怎么办?你能接着么?”
这倒是将他问住了,顾垣彻扪心自问,这不是充大头逞能耐的的时候,他确实不能。
他年纪轻,在公司的经验也不足,最重要的是,那些老董事们一个个都像猴子一样精明,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听他的话的。
顾垣彻摸了摸自己的胡
渣,他现在已经通过各种方式在打造自己强大的气场了,先是改了发型,现在又留了胡子,偏偏那些老家伙们依旧不把他放在眼里。
平日里搭头碰脸的机会多了,他知道那些人嘴上阳奉阴违的叫他声三爷,实则根本没把他回事,各种平行部门之间的配合总是在给他使绊子。
顾垣彻不能将那些牢骚全部对他家大哥讲,就算他在公司吃了亏他也必须自己担着,那都是他城府不够深还需要历练,自己的问题罢了。
可是……他家大哥的身体,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
他若是继续拖下去,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顾家又该怎么办?他的父母又该怎么办?
顾垣彻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偏偏此刻的他,便就是如此懦弱。
见顾垣彻迟迟没有吱声,顾垣城便伸出手,用极其缓慢的速度摁在了自家弟弟的肩膀上。
顾垣彻大概在望着他,可顾垣城竟看不清自家弟弟的目光。
或许,顾家的孩子,终究要承受比寻常人更多的压力。顾垣城甚至常常忘记,他家老三不过也只和余念差不多大。
“好了,做手术的事儿我会自己看着办。”
顾垣城轻声说道,大手收了收,掐了掐顾垣彻的肩膀。
“但是老三,你也得答应大哥,以后一定要对公司的事情多上心,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很努力了,但还要更努力,加倍努力。没有谁是生下来便知道要怎么做一个公司的领头羊的,爸也好,我也好,都是慢慢在摸索。我知道你的处境很难,秦昂也同我说过,那些老董事们常常给你使绊子,你只要记住大哥一句话,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任何一个给你制造过波折的人,你都必须要彻彻底底的断了他的后路,懂吗?”
顾垣彻有些激动,毕竟,他从没想过自家大哥会破天荒的对他说这么多话。
他将那每个字都听进心里去,认认真真的刻在脑海里,可想的越多,却越是害怕。
那双眼眸渐渐变得踌躇犹豫,他不过也只是个大男孩,又是被两个哥哥宠着长大的大男孩,最近这些日子,顾家里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到就连他都害怕了起来。
“大哥……我昨天晚上,梦到念念了。”
顾垣彻将双手撑在自己的膝头,脑袋却是低垂着的。
“她在一个林子跑啊跑,我就在后面追她,追着追着,她便消失在一片大雾里了……”
顾垣彻忽的抬起头,将脑袋扭向了窗外,“大哥,念念最近还好吗?我很想她。”
“……”
回答他的,是一片长长久久的安静。
余念好不好,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大概是好的吧,余还是她的亲哥哥,他那么宠她,自然不会允许那丫头受一丁点的委屈。
顾垣城依旧记得那日在船上,余念一字一句顶他的话。
她哥哥的宅子里光厨子就是十几个,她是在炫耀吗?炫耀余还能给她如何宽松富庶的生活?
顾垣彻见到自家大哥脸色难看,便知道是他说错了话。
他尴尬的抓了抓头发,又揉了揉鼻尖,只恨不得时光倒流,他刚刚若是没有提到余念该多好。
“老三,过几天我要出趟门。”
顾垣城轻飘飘的说,目光却只落在窗外的夜色上,“时间不会长,最短三
天,最长一周。”
“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