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就是,姜澜死了,他还没来得及把名字改成余归,他便走了。
余还怒了,他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扫到地上,眼眸刹那猩红,青筋根根直立。
“顾博澜人呢?!”
“严华已经控制住了,那老东西似乎还是惦记这姜年,没什么折腾便拿下了!应该明天人就可以到。”
后来,余念大概听不到陈康和余还说的话了。
只是满脑子都是姜澜走时,对她挥着手的画面。
他说,等他回来,一起看电视。
还是说,等他回来,他要堂堂真正的和他们做一家人。
他是个骗子!
余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南苑的,或许她也不想让余还再为她操心。
她的哥哥情绪很激动,陈康走后便吐了血,余念便让阿京留下照顾他。
自己拖着步子一步步的往南苑挪。
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些理智的,可哪里又能给她理智呢。
走着走着,她似乎听到了姜澜在打沙包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整齐有力。
她听住脚步,想仔仔细细的听那声音,可那声音却没了,只有他豪迈的笑声。
“喂,你的孩子要叫硕大!气派,男孩女孩都可以叫!”
好啊,她可以让他的孩子叫硕大!
他能回来吗?
余念泪流满面的时候,就连眼泪里都有那个家伙的味道。
他说的每句话,他开得每句玩笑,他那大口大口咬着鸡蛋的样子,都好像还在她的眼前似的。
“妹妹,你就告诉哥哥一句实话,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你的心情变好!你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去!我吧,没给女孩子做过哥哥,也不知道怎么哄你,如果顾垣城来这十分钟你觉得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把他弄来,这次我想得更全面些,把时间拖长些,二十分钟怎么样,下次让你们见二十分钟!”
好啊,她等着他,等着他来给她摘星星,还有顾垣城,她还要见那个男人……
二十分钟,他们明明说好的。
他骗了她那么多次,这次分明说过不会再反悔。
余念的身体早就没有什么力气了,没往前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针尖上。
下了好多天的雨终于停了,余念甚至以为这是好兆头。
姜澜该回来了。
她没什么力气往前走了,便只能站在一棵枯干的树下,扶着那棵树,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胸口。
来往的下人们看到了她,想要过来扶,余念却都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要一个人静一静。
“你就算不顾着自己,也该顾着孩子。”
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她没有转头,便知道是谁。
能如此尽心尽力顾着她孩子的人,只有大夫了。
余念艰涩的吞了吞口水,嘴里却全部都是血腥的味道。
“哥哥怎么样了?”
“先生受了太大的刺激,急火攻心。可他身子一直不好,外强中干,内里虚透了,我开了方子给他,阿京姑娘正陪着,不碍事。”
“你去照顾哥哥吧,他和姜澜一起生活过不少年头,如今出了事,他要比我更难过。”
余念轻轻的说,倒真像自己一点都不难过了那般。
她挥开了大夫手,站直了身体。
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急于复仇,急于见到顾博澜了。
或许一直以来,她的潜意识里都是排斥报仇这个主题的。
她只觉得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只觉得做了坏事的人自然有法律去处罚他。
她从未把顾家的事儿牵扯到顾家每一个人身上,她甚至愿意高看顾博澜几眼,只因那个时候,他也曾如此用心的对待过她。
可如今,都不同了。
她再也做不到那般的软弱,她再也无法想以前那样的选择原谅。
那害死了她父母的人,一次又一次的绑架了他的两个哥哥,如今,姜澜死了,也都是拜顾博澜所赐。
余念甚至想要去理解顾博澜的做法。
/> 他大概是在为自己的儿子报仇吧……可是会吗?他也是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出卖的人。
余念执拗的往前走了两步,身体又开始踉跄。
或许,这是大夫第一次做了如此逾举的行动。
这毕竟是鬼爷的宅子,也必须守鬼爷的规矩,对待主子不恭敬的惩罚,他自然明白。
可他看不得余念这样。
大夫快走追上余念,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他从来不知道,余念竟然这么轻,轻的像根羽毛。
她这样柔弱的身子骨又怎么能养好孩子呢?
即使娇躯在坏,大夫依旧戒不掉他的职业病。
他抱着余念大步流星的走回了南苑,在他的怀里,余念却并没有挣扎,只是安安静静的靠在那里,一双手垂在她的身侧。
她那双眼睛死死的瞪着,不知道她在看向何处。
可在某一瞬间,大夫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和以前不同了。
温柔、明媚似乎早已消失殆尽。
就像是那花朵盛开过后便要走向凋亡,虽然依旧艳丽,可终究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看着余念被大夫抱回来,那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有些震惊。
可毕竟大夫的身份不同,自然不敢有人多说些什么。
余念大概是麻木了,也或许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不会害她。
能让自家哥哥信任的人不多,可他他若是信任,便只因为这个人值得信任吧。
大夫将余念抱在床上,帮她脱了鞋子,而后便坐在床边,搭上了她的脉息。
“你要不是不痛快,就哭吧,总比这样憋着好。你如今的心脉都是乱的,你的心脉通着孩子的心脉,他的心脏若是发育不好,以后会落下病根的。”
“没事。”
余念只默默吐出了这两个字,不知道是在说她的孩子没事,还是在说她自己。
“你下去吧。”
余念又道,这边是彻头彻尾的逐客令了。
她在这儿这么久,却从未急言令色的对周围的人说过话。
端着大小姐的架子。
大夫并没有作声,他由着余念发脾气。
屋子里空调的度数太低了,他便摁了遥控器调高。屋子里的灯光太暗了,他便调亮。
然后他拉过被子盖好余念的身体,带上门去帮她煎药了。
姜澜出事,或许对于余念和余还而言,都是一场打击。
可有的打击,是彻头彻尾的噬心蚀骨,而有的打击,似乎能让人变得更强。
大夫熬了药送过来,余念面无表情的喝了下去。
然后便说困了,躺下睡觉了。
大夫总觉得余念这突如其来的隐忍克制有些反常,阿京在鬼爷那边,他不敢留她一个人。
索性叫了个小丫头一起,坐在余念的房间里。
他毕竟是个大老爷们,这宅子里又人多口杂,他并不想给余念惹出是非来。
夜里,余念始终睡得不安稳。
她一直呜呜咽咽的哭,不知道在叫着谁的名字。
大夫并没有急着叫醒她,人在这样的梦魇里最是耗费心神,最好等她情绪平和些,再唤她出梦。
可是这一夜,余念的情绪再没有平和过。
后来,她被自己吓醒了,出了一身的冷汗。
大夫断了安神汤,她颤抖着手捧着药碗喝了好几口。
脸上岑岑的冷汗被大夫曲起手指揩掉了,也是这个时候,那人才摸到余念的身体到底有多烫。
他还是大意了,让她发起烧来。
余念如今怀着孕,发烧了那些药大多吃不得。
他便只能找些温和的药材煮水,帮她擦了擦脸和手脚。
“难受吗?”大夫如此问她。
余念却只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