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明白,自己是斗不过顾垣城的。
那人老奸巨猾,心思缜密,他能轻易便将她看得透彻,也知道哪里才是她最脆弱敏感的弦,更知道她如此纠结痛苦的症结……
无非是在顾家这十二年,她感受过的幸福。
所有过往甜蜜的回忆,都会不停的折磨着她,摧残着她,让她痛不欲生。
余念甚至还能记起,她从英国回到顾家的时候,顾博澜脸上的惊喜。
他手里捧着的英文报纸,他摘下花镜微微眯起的眼。
他说,我家丫头回来了,也不早说,我让司机去接你……
往事历历在目,或许顾母曾经伤害过余念,但在那十二年里,顾博澜待她一向宠溺,从没做过伤害她的事。
若不是那些尘封的回忆被彻底撕开,或许余念都无法想象,那样一个温和的老人,那样疼她的顾父,会是害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他是能狠下心,企图用乱石砸死余还的人啊!
若是不狠,又怎么能做到如此绝情?
或许,哥哥遭受的痛苦和她经历过的幸福都是成正比的。
她曾经感受过多少快乐,余还便会感受到多少绝望。
哥哥被顾博澜害得有多惨,他便会用多大的愧疚来对她好。
或许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都是错的。
余念终究会被过往的一切折磨得体无完肤,快乐痛苦,每一帧画面,都会消耗着她的骨血,让她每日每夜都痛不欲生。
她真想这世界上也可以有忘情水啊,只要喝下去就能真真正正的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那些好的、坏的,难过的、快乐的,都一并忘了……就不会再痛了。
余念是一脸慌张从壁室中走出来的,果然啊,顾垣城说得没错,她会害怕。
过往的每件事都会让她害怕。
下了一夜雨的棉兰,天空带着被洗刷干净的清明。
余念不过刚刚迈下台阶,便看到年叔正从门口迎进来。
他身上的衣服依旧规整,头发梳理的板正,只是今天他身后没有跟着人。
他快步立在余念的面前,恭恭敬敬的颔首,“大小姐。”
年叔自然是有事要找她的,奈何……话还没开口,便被余念出声打断了。
“年叔,在南苑收拾个房间,让顾垣城住进去吧。”
她言语寡淡,重重的叹了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另外,还有件事……”
*
英国。
伦敦北部,惠灵顿医院。
这是英国乃至欧洲最大的私立医院,只服务英国皇室成员,贵族政要及上流社会人士。
而能进入这个医院治疗的门槛,只有两个字:钱、权。
“楚先生的治疗方案我们已经做了最后的确认,由于先生情况特殊,我们不得不制定多个突发情况紧急预感,今天,骨髓捐赠者也已经入院进行最后的常规调养,明天一早便可以进行骨髓捐献……”
医生是个标准的伦敦腔,他恭敬刻板的对眼前的男人说清了治疗方案后,又缓缓补了句。
“请转告楚先生,我的妻子是Nirvana的忠实粉丝。”
“谢谢,我一定会转告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