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有点委屈,又想起是自己没告诉孟妈妈自己换工作了,只能说:“知道了,我这就开始攒钱。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先给你一千。”
孟妈妈好像也有点委屈了,说:“我不是找你要钱,我是让你别乱花钱。”
孟凡说:“我知道。”俩人再也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
孟凡不知道把养家这件事揽到自己肩膀上是不是自己给自己压力太大了,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家二十年如一日的贫穷不是她的原因,高中时代因为自己成绩好所以免了学费,大学申请了助学贷款,现在也在慢慢自己还,向来懂事的她并不算是家庭的负担啊。
但是孟凡太愧疚了,她真心希望自己可以挣到高一些的工资,哪怕每个月只能给妈妈一千块,是不是就可以让她不用那么辛苦了,上午去饭店帮工,下午还要骑着三轮车去卖小吃。
已经工作快两年的她在听到妈妈问她一个月工资三千几的时候,仿佛自己从来没敢在意的遮羞布被轻易揭开。这一刻,什么本科毕业,什么四年奖学金,什么国企工作经验,都烟消云散,“三千块”这三个字像粗粝的绳子绕在她的脖子上,每次孟凡想到自己的没用,想到妈妈还在为了几十块钱而辛苦的时候,绳子就会紧一点。
孟凡知道收紧绳子的就是她本人,但是也会万念俱灰地觉得,如此没用的自己,好像死掉也没关系吧。
这种想法大概只会持续一小会儿,孟凡就会回过神来,怎么可以死掉呢?比起死掉妈妈应该宁愿自己每个月工资只有三千块吧,哪怕啃老她也会愿意吧?怎么可以想着死掉呢?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有挣钱让妈妈过好日子的可能啊。
然后孟凡又陷入了第二种消极状态,她开始琢磨为什么自己不是天才,为什么自己没有美妙的嗓音,没有好看的脸蛋,没有聪明的大脑,没有超绝的运气呢?一个碌碌的普通人要怎么才能挣钱呢?
因为家里没钱,她从小连补习班都没上过,更不用说兴趣班了,所以孟凡不会任何乐器,好像就此陷入了贫穷的循环。要不然试着学一学什么软件技术吧?或者学门外语,在网上帮别人做做技术处理或者简单的翻译,应该能挣些外快吧?孟凡一边发呆一边想。
孟凡觉得现在过年是越来越没什么味道了,她记得她还小的时候,妈妈会在做年夜饭之前用半个萝卜挖成小碗,用细铁丝把萝卜碗挂在一根树枝上,然后点一根小蜡烛,用蜡烛油粘在萝卜碗里,那个时候的小蜡烛还都是五彩的,孟凡可以挑自己喜欢的颜色点,然后拎着萝卜灯去十几米远的爷爷奶奶家玩。
那个时候还可以放烟花和炮仗,几个小孩子一人分几个小烟花,男孩子们喜欢的是窜天猴和小飞机,女孩子们喜欢的是刺啦刺啦的烟火棒。爷爷家的院子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刚好适合他们安全地玩烟花。
有钱些的人家会在自家院子里放大烟花,孟凡她们就在自己家蹭烟花看。孟凡本人并不会觉得烟花有多好看,但是因着是一年只能看一次,所以她也跟小姐妹们挤在一起抬着小脸看,直到别人家放完。
孟凡老家的习俗是,年三十和初一,吃每顿饭之前都要放一串鞭炮,所以她对年最大的印象就是满地的红纸皮和消散不去的火药味,以至于孟凡长大之后,不论何时何地听到鞭炮声,闻到火药味,第一个反应都是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