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丹不由自主对这对夫妻产生了一点怜悯和同情,尤其是想到他们舍不得花三块钱买杯子,但是他们的孩子可能在大手大脚花三十块、三百块买快乐的时候,
丈夫在埋头修整中越挪越远,突然扭头冲妻子喊:“把那把小剪刀拿过来!”
妻子一边在帆布包里翻翻找找,一边小声嘟嘟囔囔:“就这么几步路,还得拿过去,懒死了。”
翻找了一小会儿,妻子像是找不到,有点生气地冲丈夫喊:“没有!我找不着!”
季丹有点尴尬,她已经预见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丈夫肯定要骂妻子“没用”“废物”“长眼干嘛用的”,妻子可能默默忍受继续低头翻找,但是看情况这个妻子也不是个愿意受气的,只怕也会顶回去,然后俩人就喊啊吵啊……
季丹短短一秒脑中就爆发了一场家庭战争,她踟蹰着想站起来溜走避开来着,就听到丈夫粗声粗气地说:“你好好看看,那个包夹层里面有没有?”
季丹有点恍惚,还没等她品过味儿来,妻子已经手脚麻利地全翻了一遍,冲丈夫大喊:“没有!”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回过神来的季丹开始感到害怕,就好像接下来要被骂的是自己一样。
季丹觉得自己有“尴尬症”,当周遭场景里发生了其他人需要尴尬的情况时,她作为局外人或者旁观者也会局促不安,尴尬无比,甚至还会表现为脸红头晕打哆嗦。就好像现在,她觉得小广场上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那位丈夫站起身来,季丹的身体也跟着紧绷——俩人一定是会吵一架了,季丹心想,说不定丈夫还会把包一脚踹翻。季丹仿佛已经看见踹飞的包里七零八落掉出来的各种工具,中间夹着一把小小的剪刀——这就是证物,这就是依据,丈夫可以肆意唾骂妻子无用了。没有也没关系,丈夫也可以借题发挥,骂妻子没有把工具收拾齐全。
季丹想离开,又怕自己妄动反而惹得丈夫更加恼羞成怒。她咬牙切齿一脸狰狞,像那个躺在地上等待审判的灰扑扑的帆布包。
丈夫站起身,手里还拎着一把小铁铲,皱着眉头走到帆布包旁边,把铁铲扔到地上,蹲下来开始在帆布包里翻找,掏了好一会,终于收回手,手上拿着一把形状有点奇怪的剪刀。
他拎起铁铲,白了妻子一眼,说:“麻烦。”
妻子坐在马路牙子上,像是恶作剧成功一样,一边用草帽扇风一边笑嘻嘻看着他,说:“我才不惯着你呢!”
季丹像是感受到了冲击,又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恍然大悟——原来夫妻可以是这样相处的。继而又哑然,这不才是正常的吗?自己所熟悉所想的才是不正常的吧。
季丹匆匆离开了那个让她难堪的地方,想到刚刚还在对那对夫妻心生同情就想嘲笑自己,谁轮得着同情谁呢?
对于马建成,季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其实有句话她实在不好意思跟陈杨和孟凡讲,也不好意思跟季夏讲,甚至可能对着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树洞,她都不敢说出这句话——她渴望一个男人的爱。可以是男朋友,可以是哥哥弟弟,也可以是异性朋友,可以是尊敬的师长,她很希望生活中有一个可靠的男性形象。
所以当尹况消失了,马建成出现了,季丹下意识就想抓住这个对她特殊的男人。这是爱吗?是依赖吗?季丹想不清也不愿意再去想了,反正无论如何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季丹觉得自己现在不应该谈恋爱,在这种汹涌激烈的渴望中,好像所有的男人她都可以接受,这是清醒时的她万万不能接受的事情。
广场上偶然看到的一幕,也让季丹发现自己对于婚姻、夫妻和家庭的理解好像充满了偏差,这让她更加不想现在就恋爱,就开始一段亲密关系。她想着,还是要等自己心态变得平和健康之后再恋爱吧,要是家里又逼她找对象,她就撒泼好了,反正在家里人眼里,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坏脾气不听话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