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沈氏忙完才给陆王氏喂饭,总不能让人饿死了,留一口气吊着就好。
端着碗发呆,在陆王氏吃人的目光中丝毫没有动静。满脑子都是上午陆青予说的话,陆和不能生。
她一定是知道了。
心神不宁中,沈氏做错了不少事,又是将郭寡妇的衣服洗坏,又是做饭忘了放盐,得来好一顿打骂。
陆大鹏陆小帆如今长大了不少,拳头落在沈氏身上,不多时便有青紫,痛到五脏六腑。
入冬,老宅传来‘好消息’,郭寡妇有了。
陆和大喜,比当日得陆大鹏和陆小帆还高兴,懒成狗的他当天就马不停蹄地上镇子割肉。
郭寡妇真过成了太太,还有沈氏伺候着,日子那叫一个滋润。
将糖水摔沈氏脸上,大骂:“想烫死我的孩子是不是?你故意的,就是想害我的孩子,滚出去!以后不准进来听见没有!”
沈氏何其委屈:“我没有...”
“聋了吗?叫你滚听不见?”
弯腰驼背地出去,空洞无神的双目隐有暗光。
晚上陆大鹏和陆小帆回家要蛋饼,沈氏唯唯诺诺地回:“夫人说要留着明天给她和她的孩子吃。”
两人一听怒不可遏:“又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自从有身子后就越来越嚣张,现在连饭都不给我们吃了!”
“哥,要想个法子把这个女人赶出去,千万不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她要是生出个儿子以后我们还有地位么。爹肯定不会再管我们死活。”
半大的孩子,眼里全是自私残忍,没有丝毫怜悯。
沈氏目送两人出去,如平常一般烧热水,灶里跳动的火焰倒映在她眼中,灼热易伤。
当晚郭寡妇就大出血被陆和送上镇子医馆,好在孩子保住了,但夫妻俩却是吓得不轻。
据说是陆大鹏突然发难,将郭寡妇推倒,直言要杀了她的孩子。郭寡妇魂不守舍,陆和一回家就操起院子里的棍子将两人狠揍一顿,陆王氏还好时,何曾让两个孙子受过如此对待。
然而陆王氏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听着隔壁两个孙子的哭嚎,躺在床上无力地呜咽。
屋内是令人作呕的气味,无人理睬的孤独,屋外是这个家庭荒诞的剧情。丧子丧女,陆王氏曾引以为傲的孩子,家庭,逐渐瓦解,分崩离析。
然而一切痛苦都只能化作浸入枕头的泪,无声无息。
自作孽不可活,人生报应,陆王氏如今信了。
京城,公主府。
“可看清楚了?”第五毓淑一手轻翻茶盖,余光微冷。
凌霜俯首回:“虽与前些年有些变化,但确实是大皇子无疑。”
“竟然没死,”微微惊疑,复又莞尔,“不过鸿儿没死,最失望的可不是我公主府。那位怕是要寝食难安了,将消息放出去,确保有人能听到大皇子还活着。”
“是。”
凌霜退下。
“陆杨村,”淡淡吐出这三个字,冷笑,“还真巧呢。”
丫鬟进来,回禀道:“回公主,驸马昨夜与刘姨娘行房,夜半才歇下。”
端茶杯的手一顿,微不可查,敛眸:“嗯。”
正说到此,外面响起吵闹声,丫鬟们阻拦怒气冲冲的驸马,而一向懦弱的马驸马竟然敢大闯长公主寝室,他衣着凌乱,目眦欲裂,瞪着那端坐沉稳的女子,愤怒,厌恶,心痛...如此交杂。
“退下吧。”屏退众人,只留下她和马甫骞。
马甫骞红着脖子大骂:“毁我,厌我,这么多年分房而睡冷眼相待,这些我都忍了。何必带个女人回来羞辱我,如今竟然连下药的手段都使出来了。第五毓淑,当初你若不愿意嫁我说出来便是,这么多年纵是石头也该捂热了。至今仍未心悦于我,好,我便忍了,忍天下男子所不能忍!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那花娘接回府!”
平静地听他控诉,不耐地放下茶杯,却是看也未看他一眼:“马家需要子嗣。”
“我的妻子是你!”
“呵,”轻笑一声,尽是嘲讽,斜目漠视,“我为何不愿意嫁,驸马不是心知肚明么?”
那硬气一回的男人闻言泄了气,颓唐悲痛,他知,又怎么会不知。爱她,错了吗?
“等刘姨娘诞下长子,该怎么处置随你。在这之前,不要给我凭添麻烦。”漠然扔下一句,起身离去,留下一路冷香。
就是这个味道,当初马甫骞对第五毓淑一见钟情时,伴随的便是这个味道。只是后来才知道,她爱用此香,也只是因为那人曾说此香清冽幽冷,华而不腻,与她甚是相配。
如今,再闻这个香味,于马甫骞而言更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