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夫人快要等不住的时候,老夫人才继续开了口。
“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多年,最惋惜的一件事,就是我只是一个继室。”老夫人说道,她的声音缓而轻,仿佛是在追忆着什么非常遥远的往事。
“你是我亲儿子的媳妇,我才同你讲这些。”她继续说道,“我熬了一辈子,不过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是嫡子。”
东黎虽然明着说嫡庶无差别,但除了上层的勋贵之家以及普通百姓,还是或多或少对庶子不太待见。
大家明面上是取消了嫡庶取名的差别,可族谱上还是十分严苛的。
就比如荼家,荼燕出生时,老夫人还不是续弦,二老爷还是庶子,所以她的名字在族谱上不叫荼燕,而叫荼贞燕。
后来老夫人成为了续弦,荼愿出生了,但她的名字在族谱上记作荼茗愿。
整个东阳伯府,只有荼悠一人在族谱上就记作荼悠,并且有苏州本家老族长亲自取小字。
看起来差别很小,但本质上,荼燕就是庶女,荼愿和荼悠都是嫡女,但荼悠的地位要比荼愿高一点。
老夫人这么说,二夫人心里也很清楚,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左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
“四郎虽然是一坨烂泥,但好歹是个嫡子,他又没有想续弦的心思,与其白白浪费这个嫡出的身份,倒不如……”老夫人说着,顿了顿。
她的目光缓缓向下,最后定格在二夫人的小腹上。
二夫人感觉手心有点冒汗。
“婆母,万万不可啊!”二夫人只需片刻便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她也顾不上地上凉,也顾不上自己有孕,就迅速地跪了下来。
从她第一个孩子荼燕出生以来,她就天天盼着能生一个男孩,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前几天大夫还说很有可能是男孩,这才高兴没几日,老夫人就想要把她的儿子过继给四房,她不论如何也不会同意!
“你这孩子,我刚跨过你贴心,你以前都很识大体,怎么今天就非要与我做对呢!”老夫人气愤得有些颤抖。
“婆母,唯独这件事,恕儿媳无法识大体。”二夫人俯身磕头,伏在地上,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
“不过是明面上给四房,生养还不都是你来?四房只有老四和十九丫头,哪个都不适合养孩子,我只要做个主,把孩子给你养,不就都一样了?”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
“婆母,不一样的……”二夫人带着哭腔,“虽然是我养着,但若四弟一家硬是要把孩子要回去,咱们还是得给啊!再说了,等以后,他还必须要孝敬四弟,也必须帮扶十九姑娘……这……”
“糊涂!”老夫人气得跺脚,“这不过都是小事,只要他的名字在族谱上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到最后这东阳伯爵为就是他的,是我们的,十九一个丫头片子,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老四那个鬼样子又能活多少年?”
二夫人依旧不为所动。
“真是鼠目寸光!不知好歹!”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夫人,快起来吧,地上凉。”玉香见老夫人走远了,赶忙扶起地上的二夫人。
二夫人起身的时候有些踉跄,膝盖上传来令人倒吸冷气的酸痛感,心里也是万分地心酸。
“走吧。”二夫人扶着玉香的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她是个母亲,不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他人的孩子,是她最后的坚持。
不远处,一个浅绿色衣裙的少女,默默提起裙摆,转身跑开。
“八姑娘。”路上的婢子被突然出现的少女吓了一跳,忙施礼。
话音还未落,少女却已经消失在了转角处。
“怎么了?还从未见过八姑娘这么急。”婢子莫名其妙地嘀咕着,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