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如兰想起当日在水流村小院中二人指天为媒,结为夫妻,自己无意中说乡村简陋没有红布做嫁衣,不想杨无咎此时为自己补上了,不禁鼻头一酸。
殷如兰浑身无力,杨无咎为她擦拭过身子,亲手换上了红嫁衣,又将她扶起,为她梳好头发。
殷如兰依偎在杨无咎的怀中,二人四手紧握。杨无咎忽然想到虞瀚说殷如兰最多活不过今晚,一颗心好似被大手捏紧了,直喘不过气来,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殷如兰倚靠在他怀中,忽然说道:“大哥,我要和你坦白,有一件事骗了你。”杨无咎哪里关心这个,只顺着她的话道:“你何时骗过我?”殷如兰道:“其实,你打死老虎那日,我已经知道了出山之法。”杨无咎眉头轻皱。
殷如兰继续说道:“本来打算天一亮便带你出山,可是……”杨无咎贴着她的脸道:“可是什么?”殷如兰顿了片刻,说道:“可是当时我问你如果出不了山便如何,你说如果出不了山便娶我为妻,我就……我就没告诉你如何出山。大哥,你会怪我吗?”
杨无咎双臂用力,紧紧拥住殷如兰,哽咽道:“我怎么会怪你,都怪我,都怪我想出来!”
殷如兰轻声道:“后来你真的娶我为妻,我们指天为媒,喝了交杯酒,成了结发夫妻,我好欢喜!我们一起种地、养蚕、栽树,我觉得之前活了十多年都没有在水流村的那两个月快活。大哥,都是因为有你……”
杨无咎此时浑身发颤,已泣不成声。殷如兰仍在呢喃着,如梦呓一般,声音逐渐变小,终于再也听不见了。
杨无咎将头埋下,耳朵贴在她的嘴边,却听不到一丝声音,随即呼吸之声也骤然停下。
杨无咎感觉心里一空,脑袋嗡嗡作响。随即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徒然长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好用双手将殷如兰紧紧箍住,似乎这样就不会永远失去她。
抚州府城外起了一座新坟,杨无咎将杨安托付给了秦子兴之后,独自将殷如兰带来,安葬在二人出水流村的出口,刻着字的树下,殷如兰下葬的时候穿的仍是那件红嫁衣。
杨无咎望着眼前自己亲手堆起得坟,兀自不敢相信,过往一幕幕在眼前飞过,杨无咎目光空洞。
杨无咎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正是临走之前秦子兴交给他的,是在闻青藤的尸体上找到的玄谷秘录。杨无咎用力地捏紧了这本泛黄的小册子,紧咬牙关,双目通红。
杨无咎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在坟前陪了殷如兰三个日夜,终于离去。而杨无咎离开之后,顾几彦忽然出现在殷如兰的坟前,望着眼前新起的坟墓,久久不动。
斗转星移,光阴荏苒,新坟上也生了杂草,青了又黄,腐了又生,寒来暑往,见证着日月星辰轮回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