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烟走在去碧云殿的路上。她看着身侧缓慢后退的景色,思绪也跟着倒退回从前。她总觉得自己对母皇来说与那些大臣没什么不同。甚至于,自己还不如大臣们。他们可以每天见到母皇。而她,对母皇所有的印象都来源于宫人的讨论。
母皇很有才能,她开启了长欢盛世。自母皇亲战打击北蛮后,大许与北蛮开启了长达十年的和平局面。听闻边疆人民提及母皇时无一不赞颂称叹。但做一位明君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许烟常想,这个代价也许就是母皇的爱吧。
她自小从记事起便没有见过父君,但印象中却总有一个抱着她的高大身影,他的怀抱温柔而有力。她宁愿相信,那是在她更小的时候,残留在她记忆中的父君。那样温柔的怀抱,仿佛能证明她是有人爱的,是有人珍惜,将她视作珍宝的。
母皇从未怎样亲密的接触过她。她靠近自己时,脸上总是露出些莫名的神色,仿佛在透过她看向另外一个人。记得有一天,母皇的手即将抚上她的脸,只是最终还是垂下了手,眼里流露出些厌恶,默默向她背后走去。自那次后,母皇召见她的次数便更少了些。从一月一次渐渐改为两月一次,三月一次。有的时候,她甚至有些记不起母皇的样貌。
母皇见她时从不抬头仔细看她的变化。只是一边低头批着公文,一边叮嘱她些学业和生活上的事。对待她就如对待其他那些来觐见的臣子没什么分别。渐渐地,许烟也不愿再去见她了。
可今天见她,会是什么事呢?她想到在她寝宫内的云起,莫名的有些担心。
“殿下,小心台阶。”身后夏至的提醒让她回过了神。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匾额,才明白自己如今已经站在碧云殿外。她深深地呼了口气,提起裙摆,一步步走了上去。
今日的觐见,看上去似乎与往日并无分别。母皇手边仍旧摞着一叠奏折。她低着头,正往奏折上写着什么。听到宫人的通传声,她罕见地顿了下,皱皱眉,没有让许烟坐下。
许烟就在大殿上站着,身边的四宫女没有随她进来,身后的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大殿上静悄悄的,许烟只能听到自己浅浅的呼吸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的脚有些酸疼,母皇才仿佛刚注意到她一般,让她上前去。
许烟有些惊诧。毕竟母皇与她之间总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从未让她近前过,只除了那一次。这仿佛也已成了她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一种让她们都不尴尬的默契。
她低着头,默默上前。母皇并未如往常一样,开篇就问她诸如学习之类的事。而是直接言简意赅地说:“我听说你将太傅的孙子带回寝宫了。”
许烟早有准备。但听到她如此直白的切入主题,还是静默了一瞬。随后她镇定地开口道:“是的。我与他......”
话音未落,左脸颊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麻木感。一时间,她竟未觉出痛意来。只是,她的脖子好像也僵硬了般,转不过来。
母皇带着怒意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回响:
“荒唐!简直是荒唐!”
“你真是与你那个好父君一般腌臜!”
“你才多大?竟做出这起子事来!你不要脸面,皇家要的!孤要的!”
“我与他是朋友。母皇,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很开心。”许烟的内心继续着刚刚那句未道完的话。只是现如今的状况好像并不允许她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