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奔腾的岁月遇到奔腾的伙伴,带着不同的故事,风雨前行。我们是不羁的风,自由流淌。奔腾的人,奔向自由,难以忘怀却一直向前,停不下匆匆的脚步,还没有忘记,又踏上新的旅程,开始了新的记忆。我生于土地,却远离家,再也回不来。”奔腾的小河。
齐斯草原上,牛羊遍地,一群高原血统的白马正在美丽的明珠湖畔饮水,最和谐的风景如是,诗人,画家也沉醉其中。蜿蜒逶迤的鄂尔多河是草原的血脉,哺育了无数生命。沿着河流,六个大大小小的湖呈现为一串独具匠心的珍珠首饰。明珠湖排第一,与河的发源地元天山紧密相连,但又间隔着一百多米,像是小河衣襟上的纽扣,当地牧民有更恰当的说法,说是镶嵌在项链上最大的一颗宝石。
牧民搭建蒙古包大多选择临近河的当阳处,以保证获取生活用水,也能让牲口吃到河边鲜美的牧草。每逢春季,十几家牧民,将牧场迁移到这里。冰雪还未消净,埋没在雪下的枯草冒出嫩芽,吸引了垂涎已久的黄羊。不过在这牧草生长的关键时期,牧民会手持枪放假枪,或撩倒铜盆使劲敲吓跑黄羊。其实带枪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防止草原上的不速之客——草原狼。且不多说草原肉食关系,至于牧民怕狼还得重点强调……冬天冷得惊人,下雪的时候,鹅毛大雪算是小雪,那的大雪得用鹅蛋来比喻。凛冽寒风把雪卷成团,到近地面又拉得很长很长,当地牧民称为白毛,白毛一来,呼和着强劲大风,嗡嗡哇哇,酒坛,锅碗瓢盆打了一地,小孩哭,大人骂,圈里的牛马绵羊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惨叫,牧羊犬也零零碎碎地吠个不停,乱成一团麻,黑夜与大地共颤。雪一般会下很长时间,难免也有牲畜被冻死,不过牧民们等到雪停后,就兴高采烈地除雪,修葺房屋,再叫近邻来吃肉。如果没有强风,只下雪,可不称白毛,人们认为是腾格里(天)的恩赐,这样的雪尽管再大,下几天就停;太阳露面的时候,积雪消融滋润着齐斯草原,今年的草长势很好。
又回到狼的话题上吧,春季,草场的牧草猛长,吸引很多野生动物,比如前面说的黄羊,野性十足,常喜欢抱团霸占某一牧场,还有野马……这一切更加引诱了饿了整个冬天的狼。狼是打围的高手,也是草原食物链中的佼佼者,狼群以相当的计谋,加之团队天衣无缝的合作意识,打一场又一场胜战,各种美味纷纷落网。牧民想到狼群早晚要血战一回,为了防止狼因未得手,反扑自家的牲口,就轮流到山顶放风,随时观察狼群动向。
“安图吉娅,趴着别动!”阿爸轻轻拍了一下她。此时,狼群呈半拳包围攻势。黄羊还在反刍着嫩草,头羊似乎察觉到身临狼口,发出危险的信号,提醒其它羊。所有黄羊抬着头,惊恐地向山坡高处萎退。“阿爸,黄羊没有路可逃了,看,还有蹑脚的小羊多可怜,我们能不能救救它们!”安图吉娅回过头说。阿爸凝视着对面的山坡,停顿了一会,长长地叹气说:“草原的法则,我们救不了谁,你看好咱家的小小羊羔和小马驹就行,回头用你灵巧的手把毛毡缝补一下,顺便把羊圈修补了。”安图吉娅生气地盯着阿爸,真想和阿爸评论一番,但看着对面山坡情形不容乐观,只好作罢。她屏住呼吸眼见惊心的一幕。草原狼胜利了,一半的黄羊坠落到山坡背后的悬崖下,摔得粉身碎骨;小黄羊和快要下崽的母羊倒是活下来,有的小羊躲在大石块后,有的怯生生地暴露在山坡上。当狼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冲向羊群时,头羊临时组织起“敢死队”,凭居高临下的优势,用强有力的后腿,使劲刨石块,泥沙俱下,像簸箕里滚动的黄豆“哗啦啦”,让想吃第一个“螃蟹”的饿狼翻了几个轱辘;并低头亮出尖长的犄角,摆出战斗的姿势。公羊为了让小羊和母羊生存下来,作最后拼命,开始突围;待冲出包围圈后,狼全体转头捕杀间距不足十米的入囊美味。
狼群在盛宴后散去。“回去拉着咱家的牛车,再叫格利一家来拾黄羊。”阿爸用食指刮了刮眉稍的汗滴,看着狼远去的方向。而安图吉娅恋恋不舍地注视着小黄羊,生怕从山坡上滚下来。“没听到啊!”阿爸呵斥。
现在已是黄昏,地平线上的火烧云半掩着落日,天际喷射出绚丽的红光。明珠湖西北方向正走来一行赶车骑马的人。
“为什么扔我,神经——这样好玩么?”安图吉娅忍受不了格瓦三番五次地挑衅,嘬着嘴大喊。
“哎呦,怎么就生气了我看你一路闷闷不乐的,想逗你笑笑。”格瓦补充道,“今晚能吃上香喷喷的烤羊肉,安图吉别生气了,我把《环球游行八十天》借你看。”格瓦是格利的哥哥,而格利和安图吉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更是相互谈心的闺蜜。格利一家和安图吉娅一家关系深厚,两家常在过节时互送小羊羔、小马驹、牛犊等活物。
“格瓦你老是惹她生气,想找我俩一起揍你呀!”格利瞪着大眼睛说。
安图吉娅看着格利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笑:“咱不和他一般见识,他还想用一本书收买我,得多拿几本是不……”
“借你要还我,那可是我剪羊毛换来的。”格利很舍不得地说。听到这所有人都大笑。
阿爸指挥着他们拾栽下山崖的黄羊,再三嘱咐只拾一部分;多留些给那些流浪狼,今晚也会有不合群的母狼来光顾,坚决不能因为贪心让饿狼偷咬家畜。
“老安图,你说今晚狼群还会来吗?我看不止是饿狼、流浪狼、瘸狼会来,边境外能翻墙越脊的“飞狼”也会闻尸而来,得多留!尽量把活的黄羊拉回去,另外牧场要多加个人值夜。”格利的阿爸格秋尔说。
“那就一家拾二十多就行,剩下有五六十头,够狼吃个肚皮翻天。改明,送些到皮肉购销社卖个好价钱,再买一个冬季的牧草屯着。”老安图继续说,“活羊放了吧,黄羊生来是训不化的野性,不出三天就会绝食而死,杀了母黄羊也……”老安图陷入沉思。
安图吉娅上前拽住阿爸的手说:“小羊还在那儿,太可怜了,阿爸我们本来可以救它们,现在还要置它们于死地,于心可忍!我不想亵渎生灵,更不想看着我的亲人朋友这样。”蒙古恶劣的气候,草原的辽阔粗旷塑造了一个个性情豪放、坚强勇敢、善良勤劳的女性,实在是令中原文弱书生望而却步。安图吉娅从小爱读书学习,常帮阿爸干牧场的活。不过她那纤纤小手和白净的瓜子脸,不由让人误会她是中原来的倾国倾城的美女,还有流言说老安图年轻时从中原捡回她。流言似乎也有充足的依据:安图吉娅生下来就没看见过自己的母亲,每当她对阿爸问起母亲的样子,是没在人世,还是抛下她远走了,阿爸总是不回答。另外,当地牧民都知道老安图是在十五年前从额尔帕草原迁入齐斯草原,那时安图吉娅才三岁;父女俩只有一张羊皮毡和套马杆,受尽寒冻饥饿,可以说食不果腹,后来被格秋尔接济。暂且不论安图吉娅的身世,她打小就是倔性子,爱自由,没多少给老安图惹事。由于老安图十分溺爱纵容她,她又在蒙古女性性格上添了一丝坏逊。
“真肖你阿爸啊,老的倔,小的倔还急,你阿爸又没说不放生。都十八了,多好的年纪,我们的那个年代已经在搞对象了。”格秋尔看看安图吉娅,又看看格瓦。格瓦只是傻傻的笑,并不敢说什么。。
安图吉娅心里明白格利的阿爸话中有话,冷冷的说一句“我一辈子都不嫁人,只想陪着阿爸。”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黄羊放上车,层层叠叠装了四车,老安图催促着赶快上车。车轮扎扎滚动,车子不堪负重发出吱吱响声。每个人都回头目送蹒跚而行的母黄羊和被他们赶下山坡还惊魂未定的小黄羊,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它们的是死亡还是……它们孤独的身影逐渐地变成一个点,最后被黑茫茫的草原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