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老陈能干到派出所指导员，已经是顶天了。
“还是叫您指导员吧，您比我大那么多，又是老领导，我叫您老陈，那就太不尊重了。”心怀鬼胎的董浩，奉承话一套接一套的，说得老陈脸上笑眯眯的。
指导员这个称呼，虽然过去了没几年，却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老陈乍听董浩用老职位叫他，心里感觉热乎乎的。
“真的别叫指导员，你就叫我老陈，要不然我生气了。你们是年轻的刑警，前途比我光明得多，别人听到你叫我指导员，还以为我是多大的官呢！”老陈在工作上谦虚谨慎惯了，坚持不许董浩那样叫。
“好吧，老陈师傅，我就跟叫我师父一样，叫你陈师傅吧。”董浩见老陈坚持，只好退让了一步，有意无意的把话题朝老郭身上扯。
“你师父？你师父是哪位？”老陈做事很有分寸，保持着指导员的基本素质，除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其他的基本不打听，也没人跟他说这些。
“我师父是老郭，您不知道啊？咳，我还以为您知道呢，听说你俩过去在一起工作过，聊起您来的时候，他还很感慨呢。”董浩脸上带着真诚的表情，压根看不出来是在说瞎话。
老郭跟老陈，年纪差了二十岁左右，以老郭的性格，恐怕年轻的时候，跟老陈不会有太深的交情，董浩连什么‘我师父经常说起你’这些容易露陷的话，提都没敢提。
“唉，岁月不饶人啊，当年的小郭子，居然也给你当起师父来了。那时候小郭子可是个好青年，平易近人，工作热情，我们派出所上上下下，都对他佩服得很呢。诶，咱别光顾着聊天，猪蹄都快炖糊了，你帮我把锅端下来，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老陈刚说起了当年，却被散发出轻微焦糊味的锅，把话题打断了。
令董浩意外的是，老陈嘴里说起过去的老郭，好像跟现在不是一个人。
暂时没法再继续深入的聊，董浩连忙走过去，把锅端到一张小饭桌上，小心的打开锅盖。里面炖的通红油亮的猪蹄，汤汁稍微有点干了，糊了很薄的一层锅底，凉了的话，吃起来应该更有嚼劲。
“我今天出去办事儿，错过了晚饭，一个人在屋里无聊，想起您老人家也是一个人，干脆就过来跟您一起吃。我这有肉包子，烧鸡，还有酒。”董浩跟老陈唠叨着，拿出自己买的东西，把小桌子堆满了。
“东西太多了，咱俩根本吃不完。本来呢，我炖两个猪蹄，只能吃完一个，人老了胃口就小。可是炖一个呢，又不太值当收拾一回，正好你来了，咱俩一人一个。”老陈话挺多的，赛宝似的显摆着自己的两个猪蹄。
“烧鸡有点凉，我放火上再烤烤，您先吃吧，我一会儿就得。”董浩蹲在蜂窝煤炉子边，举着烧鸡在火上热，四下打量着门卫室里的摆设。
正对楼道的窗户，下面摆着办公桌，上面摆着报纸，登记本等物品。靠楼道角落里是张单人床，另外一个角落是蜂窝煤炉子。一楼暖气要弱一些，屋里会显得有些阴冷，蜂窝煤炉子，既可以取暖，又可以做饭做菜。
再除了一张小小的饭桌，两个塑料凳子，以及老陈的洗脸盆等物品，门卫室里再没有别的东西了，显得有些简陋。
“行了，烧鸡本来就是吃冷的有味儿，人家卤好的东西，你再回锅，味儿就不对了。”老陈见他一直在那儿烤，摆摆手让他赶快过来坐下。
“诶，您说的跟我师父说的一样，他也经常这么说，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还想着您吃不了凉东西呢。”董浩眼睛一亮，顺着老陈的话，又扯回到老郭身上。
老陈听着，丝毫没觉得董浩有什么刻意，谈老郭是最自然不过的。他和董浩唯一的交集，也就是老郭了，哪里会想到，这小子是专门套他的话来了呢。
“你师父是个热心肠，可惜……他现在还挺好的吧？自从他来了刑警队，我们之间的来往也就少了。”老陈欲言又止的停住了，夹起董浩买的烧鸡，慢慢咀嚼着。
也许是当年的事情，让老郭不愿意再面对这些老同事，却正好成全了董浩，不怕他们见面，让自己暴露。
“来，陈师傅，我敬您一杯，天冷了喝白酒暖胃。我师父他现在也就那样吧，我跟着他当徒弟，能学到的东西真是太多了，只是别人……唉，谁让当年出了那么档子事儿呢。”董浩打开白酒，给老陈和自己都倒上一盅，摆出深知当年往事的样子。
“来，先干一盅，谢谢你的酒菜。以后要是没事儿，就常来我这里坐坐。老郭的徒弟不会错，一看你就是个勤快懂事的好小子。”老陈见董浩殷勤的热鸡倒酒，很是尊重老人家，禁不住的开始夸赞他。
“反正我也是一个人，您要是不嫌烦，我就常来陪您喝酒。”董浩见很快取得了老陈的好感，火候差不多了，心里不免开始有些得意。
暂时破不了卞小英的案子，那就破破老郭的案子。
“说起来，我师父也是辛苦工作了半辈子，却一直是普通刑警，别人也不怎么尊重他，都说他脾气不好，可我觉得他还行啊，对我一直很照顾，也许当年的事情，对他影响太大了，好端端的，队长说不让干就不让干了，真的是不公平。连带着我，人家都说我运气不好，摊上了这样的一个师父，将来能不能转正，都是未知数。”董浩大声替师父鸣不平，强调着自己的可怜，趁着老陈不注意，又给他满上一盅。
他自己酒量不咋样，可不知道老陈能不能喝。酒喝多了话就多，警惕性就会降低，老陈说不定能把他所知道的老郭的历史，统统都告诉他。
“谁说不是呢？捕风捉影的事儿，到了还是影响了他的前途，好好的区刑警队队长，要是一直干下去，现在说不定都成了市局局长了。我这可不是瞎说，比他晚来的，学历比他还低的，如今都成了局长了，上哪儿说理去？”老陈的酒量也就那样，却挺喜欢喝，不用董浩多劝，滋溜一口自己干了，开始打开了话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