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过了半刻钟,才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可陈木枝一听这脚步声,感觉到了异样。来人走得缓慢而又沉重,既不似一般年轻姑娘那般轻盈,又不似训练有素的丫鬟那样轻巧。
如果这就是玉红,那一定是个有隐情、有故事的玉红。
而且这个故事一定不会让人愉快。
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苗条的女人进了堂屋。陈木枝还没看清她的脸,她就很熟练地跪下,伏在地上,喊了声:“奴婢玉红,见过二小姐。”
声音也不熟。
“抬起头来。”
玉红明显有些迟疑,伏在地上,略起了身子,却又滞在那里。
“怎么了,见不得人?”陈木枝挑眉。
主人跟奴仆说这样的话,已是重了。玉红再也不敢违拗,抖抖索索地用双手撑起身子,抬起了脑袋。
“你的脸!”娇兰轻呼。
只见玉红半边脸上仿似被炸过一样,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疤痕,纵然衣衫简陋,纵然头发蓬乱,也不如这半边脸来得让人震撼。
陈木枝是从脚步中已经听出了端倪,心中虽惊,到底克制住了。
可娇兰却没有那样的听力,她又认识玉红,乍一相见,玉红已是这般模样,所以娇兰才没忍住。
玉红又将脸埋了回去,重新伏到地上,等陈木枝说话。
陈木枝却知道,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于管事,玉红给我吧,我接走有用。”
于管事一愣,这是二小姐头一次开口要人,有些意外。
但这庄子,本来就是郑湘陪嫁,于管事自己也是跟随郑家多年,跟着陪嫁庄子一起归到了陈家。在他心里,自然还是听陈木枝的。陈木枝要人,他不会多话。
“是。小的遵命。”
陈木枝又低声道:“册子上勾了她便是,不许惊动其他人。”
于管事一凛,料是这玉红身上定有什么重要隐情,也不敢多问,又极认真地回了个“是”。
不多时,马车又得儿得儿地走了。
只是车上多了个人。
“去胡大哥那里。”陈木枝吩咐车夫。
那车夫也是郑存晰随着马车一同送过来的人,年轻可靠不多话,很是合用。只陈木枝说了句“胡大哥”,他便心领神会,知道说的是胡大壮。
胡大壮已经去了秦家别宅,给柳正谊和秦宜年当护院兼杂役去了。
果然如陈木枝所料,一听有差事,胡大壮已是惊喜不己,再一听是“木头兄弟”请他去的差事,他乐得屁颠屁颠,当即叫婆娘给他收拾了包裹就过来了。
可一看,自己要照顾的竟然是面目全非的秦宜年秦将军,胡大壮的老寒腿一软,跪倒在病榻前,呜呜地就哭了。
当然,哭完,他就认真地上任了。
一路上,陈木枝并不与玉红说话,反而只与娇兰闲话家常,说些胭脂花粉的轶事。
玉红如坐针毡。
人的恐惧,不是灾难,也不是死亡,而是未知而不可测的将来。
陈木枝把她带出来,却又什么都不问她。玉红的心里转了无数心思,从“二小姐是不是要盘问自己”开始,越想越深入、越想越离谱,最后已经演变成“二小姐是不是要活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