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审讯室里格外安静,没有窗户,光透不进来,一盏悬挂着的白炽灯在寂静中颤颤巍巍俨然就像一棵站在山巅,微弱如呼吸的风也能让它闪了腰的树。
老头自从被抓捕后一直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所有找他谈话的人都吃了闭门羹。试了两次没有结果,赵乾明临时决定换毕思宇和张宇宁来审讯,他和顾华先去探探梁伊的底。
看到张宇宁时,老头愣了一秒后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恍然大悟后的无奈又有自嘲后的凄凉。
“老人家,您就说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该来的终究逃不掉。”见他们都沉默着,张宇宁忍不住开口劝老头,“您不要有什么顾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法律会作出合理的判决的。”
看到老头张宇宁想起了自己已经过世的爷爷。
老头只觉得心里一凉,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很放肆,眼睛眯成一条线,嘴巴张得就像大喇叭一样大,黄牙又一次袒露出来,消瘦的肩膀剧烈的来回晃动着,“哈哈哈~哈哈哈!!合理?!哈哈哈~”
毕思宇秀眉一皱,拍了拍桌子,示意老头注意场合。
“你看看这才是审犯人的样子!”老头嘴角含笑看了一下毕思宇,又瞅着张宇宁,“小姑娘,你是新人吧,不过戏演得不错啊。”
“我们来说说你的情况吧,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了。”毕思宇不理会他,盯着他说,“你犯的事已经证据确凿,你以为还能逃掉吗?!”
“呵呵,警官我想你误会了,”老头收起笑容,“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逃脱。”
“你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难道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吗?!”
“无辜,”他又笑了,“警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然后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也很无辜。”
“好,你说。”
毕思宇向张宇宁点头,示意她开始录音和做笔录。
老头严肃起来,双手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得就像刚经历狂风暴雨的湖面,语气平淡,“我从小就父母双亡,靠着亲戚的救济过日子,每天都得看别人脸色,没有依靠,所以我就总想着赶紧长大,只有长大了才能逃出这个地方。在十六岁那年,我已经做好了出村的准备,就在我正以为可以永远离开的时候,警察找上门了,在那个年代,那个小村子里,警察就是神!对,就是神,决定着别人的生死。他们把我带到了警察局,指控我杀人,还从我住的那个又小又破的房子旁边的地里找到了一具男尸,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刀,刀上面有我的指纹。”他的语气越来越平淡,眼神也恍惚起来,好像他又回到了那个阳光灿烂却让他陷入黑暗的午后,“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个警察说让我去试一下,看看刀柄合不合手,呵呵,然后,一切都顺理成章的进行着,我被关进局子里然后被送进少管所,最后出狱,变成了人见人怕、人见人恨的变态!可是我没有杀人,我每天都在喊,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我多渴望有人能注意到我,没有啊,没有人。警察把我打昏死过去,告诉我只要我承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当然没有,我又开始喊,他们又开始打,直到我们都累了,彼此才停下。我出来以后就遇到了老太婆,她不嫌弃我,跟我结婚,我们努力的想把日子搞好,可是他们不放过我!对我们冷嘲热讽,那一次,王家的小孩偷拿家里的钱,他却指名道姓的骂我,说是我手脚不干净,老太婆和他们理论着就推搡了起来,摔了一跤,把孩子摔没了,落下了病根,他们却说,没了才好,将来生下来也是祸害。后来我从医院了解到通过做手术可以让老太婆再怀孩子,可是手术费太贵了,我们没有钱,借不到钱,也许是冥冥之自有定数,我找到了一个赌场,第一次赢了钱,之后就再也没法收手了,我们都指望着能赢钱做手术,可是谁知道最后会一无所有。我输掉最后一点钱后,正要离开,一个男人走过来,邀请我和他一起做生意,我没多想就答应了。后来才知道是做人贩子。后来我们有钱了,但是可惜老太婆错过了做手术的最佳时间段。
老头说完后陷入了沉默,他突然抬头,眼睛一闪,“无辜?警官,你说谁无辜?”
她们沉默了,
毕思宇:“你说的人是梁伊?”
“梁伊的爸爸,已经去世了。”老头看向张宇宁,“你说,小姑娘,你说谁无辜?”
“你是无辜的,但这不是你伤害那些无辜小姑娘的理由!你不能因为自己而毁掉了别人的一生,毁掉一个家庭!”
老头低下了头,发出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