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霍老家出来,几人又去了赵夫子家送团子,也请他在开业那天来店里捧场。
最后就是孙夫人,已经过了下市时间,布庄关了门。
荆轲便叫阿让把段禾苗和一盒团子送回家,自己带着灵儿慢慢走。
孙家在城西,距离有点远,要走上两刻多的时间。
反正刚才吃了不少团子,这会儿就当散步消食了。
今天有火烧云。
天边的夕阳已经落山一半,红光耀眼,云霞绚烂。
绵延的远山起伏平缓,剪影一般匍匐在地平线上。
过了那座山,就出了卫国,到了秦国。
三年前,山那边的垣县(今山西垣曲)、蒲县(河南长垣)都还是魏国的呢。
荆轲知道,今年短暂的安逸并不会持续太久。
这两年秦国和赵国磕上了,明年秦赵必有一战,赵国派李牧为将,在肥城大败秦军。
之后几年,秦军多次败于李牧,遇李牧而不敢战,弄得秦国不得不使间贿赂郭开进谗,诬陷李牧谋反才能除掉这一大克星。
李牧死后的那一年,秦王二十年,就是荆轲刺秦的那年。
荆轲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思考过自己该有怎样的人生。
刺秦是他的宿命。
但刺秦,就是死。
那么不刺呢?
不刺秦,不荆轲。
可秦始皇不能死,当世只有他能统一诸国,建立秦朝。
所以,改变自己的结局,才是这个荆轲要去考虑的事。
总之离历史上刺秦的那年还有八年。
荆轲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成一个剑客,至少现在还没有剑。
而可以确定的是现在,他在帮一个叫段灵儿的女孩儿,振兴着一家名为青禾轩的食肆。
这个小目标很快就要达成了。
荆轲放慢脚步,边走边看着她,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舍不得。
他早晚会都离开这里。
如果要去游历、要去燕国,那他希望,这个女孩可以跟自己一起。
段灵儿感觉到荆轲的目光,回望过来浅笑一下:“阿轲啊,我记得你说过,要做送菜上门的生意。”
“嗯。”他点点头。
“所以我们一定要买辆马车,不然走着多累,还送不了多少,后院也要修个厩棚,还要买马,你会相马么?”
“马啊,”荆轲仰头看看紫云,“拉车马不用太讲究,体健壮实就行,这个我可以去问问王世,东亭有马,也许他会给些建议。”
“好。”
荆轲又看向前方,行人稀疏,路边有几个卖饴糖、卖竹编动物和卖蚕的小地摊。
几个孩子蹲在旁边眼馋,然后一个一个地被出来找娃的父母拖走。
段灵儿稍稍落在荆轲后面,看着他的小半个侧脸,小鹿撞撞地问道:“你刚才……在看什么?”
“嗯?”他停了一步,等她跟上,“哦,你头上有个瓢虫,我看着它爬了很久了。”
灵儿眉头一蹙,赶忙用手掸掸头顶:“在哪?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刚要说,它就飞走了啊。”
她轻哼一声,转过头垫脚张望一下:“诶,就是那边,要到了。”
两人来到孙宅门口,请了门口的小厮进去通传。
这时在旁边停下一辆孙家的马车,车仆绕到后门放脚踏,从车尾下来一位雍容华美的年轻贵妇。
孙仲二十岁的小妾,于氏。
她刚刚去卫君君府参加了卫夫人的闺蜜小宴,兴致未尽,脸上还挂着笑容。
那小宴,就是几个贵夫人坐在一起吃果聊天,在冰鉴旁吹吹冷气,喝点酸梅酸枣泡的冰水,还吃着楚国来的桔子和菱角(当时称芰jì),聊着虚无缥缈的阳春白雪,装模作样地浪费掉一个下午的时间。
她并不认识荆轲和段灵儿,只觉得两人穿得不错,模样也好,站在一起很搭,经过时还多看了荆轲两眼。
“灵儿啊,”孙夫人蔼声蔼色地从门里出来,“阿轲也来啦。”
两人朝她微微欠身。
她见到于氏,脸色一变,瞬间冷了下来,装作没看见一样地径直走过。
“夫人,”于氏也僵着脸,老老实实给她行了个礼,“妾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