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望日。
青禾轩歇业一天,大家都到城东段宅去参加两位东家的婚礼了。
婚礼也叫“昏礼”,在黄昏时举行,从午前就已经开始接待宾客。
家里一早来人挂上了玄色礼布,把整座宅子装扮得庄严肃穆。
玄色就是一种隐隐发红的黑,荆轲的男子礼服也叫玄端,和灵儿的女装配成一套,全在孙夫人布庄定做。
父母一身黑,新人一身黑,家仆一身黑,连宾客都是一身黑。
苏嘉带着青禾轩的伙计们在后厨备宴,尹江、阿让就陪着段然和荆轲在前面招呼客人。
来赴宴的宾客都带了贺礼,大大小小不成敬意。
男子在大堂,女子在偏厅,两处平日里看着很大,但要接待这么多人还是压力不小。
天气虽然很冷,好在暖阳高升。
院中设了些小席,摆着炭火,大伙儿也乐得在外面晒晒太阳。
段宅里人声鼎沸,相当热闹,宾客除了段然的几个酒肉之交,其他大多是荆轲和灵儿的朋友。
有像孙夫人这样相熟的商肆东家,也有霍老和赵夫子之类的士子乡绅。
有基层官吏,亭长郑义、县吏余粮,而较熟的王世今日当值,带着游徼在门口道了个喜就继续巡逻去了。
还有卫公子子南雍和他长姐子南风,后者嫁给了东郡郡守家的儿子,作为秦卫联姻。
子南风是段灵儿在孙家宴会上认识的伙伴,两人年龄相近,能说到一起,就一并请了来,而他夫君跟段家不熟,也就跟着沾沾喜气。
本来还该请吕家人的,至少得有吕萌和吕仅,谢邀不赴的理由听得耳朵生茧他们在守丧。
盖聂早已随徐夫人回了赵国,陆林和杨允还在,今天也来赴宴。
他们没佩剑,杨允收敛起剑客闲散的性子,跟人作揖寒暄倒还彬彬有礼。
没带礼来,带了两坛酒,段然不介意,乐呵呵地迎他们进门。
有些人他不认识,或是见过几面喊不上名字,但只要是拿着帖子来的都给进。
请帖全由他亲笔所写,认得字迹和行文,不会有错。
到了午后,前场的宴会已经从众人的相互认识、闲谈进入了放松的娱乐时间。
院里开始投壶,不分男女,同场竞技,孩子们也能露两手。
而中年和老年男子则更倾向于六博棋这种考验知识、策略和运气的棋盘游戏,这也是当时除了赌博以外最受追捧的桌上消遣。
宅子外院欢声笑语,而内院有人在哭……
……
……
“……你这小没良心的,把你养这么大,呜呜呜……说嫁就嫁了,为娘还没好好看看你……”
段夫人捏着帕子轻点两下眼角,生离死别一般握着女儿的手。
段灵儿粉妆红唇,秋波黛眉纤长唯美,头簪金钗,长发及腰,身着一席玄色礼服,腰间佩戴黄白相间的组玉,瞬间变得成熟端庄。
有点嫌弃地瞥了她娘一眼“之前还吕家魏家张罗得热乎,阿娘现在倒可惜起来了……”
段夫人登时愣住,噙着泪说不出话来,拍她一下手“真是白眼狼啊……呜呜呜……”
“好啦,”灵儿安慰她,“这以后不还是住在家里吗?什么都没变啊。”
“一想到……一想到你要被阿轲那小子给……阿娘就呜呜呜……太便宜他了……他几辈子讨来的好运,怎么就进了我们家的门……”
段灵儿知道母亲就是嘴硬心软,其实早就接受了荆轲这个女婿,可心里的缺失总要从嘴皮子上找点回来。
“阿娘是不知道,阿轲在濮阳出了点儿名堂,混了张脸熟,多少女孩子对他馋勾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