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这等穷乡僻壤一住三年,那林二也真有些本事!便是骑快马自上京到此地,怎么也需得一个多时辰,这早出晚归就是三个时辰,他难道不嫌累?”
九月底,晨起已带着扑面而来的寒气。
怀因县蜿蜒的官道上,几匹快马缀在一辆青帷马车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素辙在马上四处张望。
远眺是连绵起伏的野山林,漠漠如深浅不一的青烟,近处路旁一道河流,河水已十分清浅,倒映着山峦淡云,岸边皆是干枯的芦苇,稀疏几棵古木树叶正黄。
山野风光的景致,还算尚可。
耳边听得伯孝龄的附和:“真是不好走,进出不便,若是下了大雨,路面怕是更加泥泞。”
素辙睨了眼伯孝龄,这小子平时脸上总是笑嘻嘻地,可如今忧急成这样,脸都木了,心下怕是恨不能下一秒就见到林憬还,讨回那块李墨,那才去了心病。
然而前头带路的马车里坐着的是司徒兰夜,身子骨只怕受不住疾驰颠簸的摧残。
“眼下十月未到,烧这么多炭做什么?”
奔驰许久却不见人烟,乍然看到不远处一片低矮的砖瓦房,几个烟囱正齐冒着缕缕青烟,院门口堆着几篓炭,停着一辆板车,像是要装车的样子。
却是个炭窑。
连心不在焉的伯孝龄都看到了,还能逃过素辙的法眼?
当下也不觉惊诧:“这么勤快?!”
马蹄哒哒不停,素辙还扭头往后多扫了一眼。
又行了约两刻钟,终于看到前方有十来户人家,虽然散乱,隐隐之中却似围绕着一户高墙大院,宅子颇新,白墙黛瓦十分醒目。
再放眼望去,四周一片寂静的稻田,稻子早已收割完成,田边堆叠起十来个高高的草垛,田里一茬一茬齐刷刷的稻草根上,落满了雪白雪白的秋霜。
再看,就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来到那宅子门前下了马,只见门头高起,约有四米多,两扇黑油大门,有门簪两个,一尺半高的门槛,两侧一对三尺高的抱鼓石,倒也素雅大气,不失体面。
只见司徒兰夜的小厮上前扣响门环,对前来应门的门房道:“先不必行礼,快去通禀林二爷,有贵人下降。”
林憬还很快出来相迎,将他们请至正房堂屋坐下。
素辙在上头落了座,见有小厮上香茶,碰也不碰,只问:“这茶是大素沏的?她人呢?叫她出来。”
半晌,盈持脸色很臭地来了,给素辙行了礼,又朝司徒兰夜与伯孝龄福了福,就要退到一旁。
不料素辙雪肤花貌的脸微微一动,并扔话道:“你去沏!”
盈持见素辙宾至如归的样子,免不了又是一阵气闷。
转身沏了茶端上来,素辙饮了一口,朝盈持看去:“还行。”
倒是伯孝龄意外地连啜两口,好奇地问:“素大姑娘,这是什么茶?”
“是大佛寺山里的野茶,用的是旧年梅花上的雪水。”
盈持深知素辙嘴刁,怕他寻隙找茬,所以即使心下不快,可到底行动不敢怠慢,将这尊大佛侍奉妥帖顺利送回去,方是正道。
“大佛寺?”素辙是南边人,对江浙极熟,“你们竟有这等雅兴,去那边寻茶。”
“不过是早年在那边山里偶尔吃到过一回,仍记着这个味儿,今年春上使人去寻,采买了来。”林憬还在旁边答道。
素辙淡淡地瞥了林憬还一眼:“你们先出去,我有话问她。”
盈持蓦然望向上座的素辙,那种来者不善的感觉,越发浓了。
为了一块李墨?何至于这样!
“池羲光在哪里?”
猛听得耳边素辙幽幽发问,盈持眉心一跳睫羽一震,若不是垂着脸,她险些就露馅了。
怎么都想不到素辙会问起这件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