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的几个下人自马车上取出一件件年礼,忙忙地送往正房,而板车上装着宰杀好的全羊全猪,被一一拉往冰窖冷藏。
“岳丈大人,这里共鲜货五件,三头猪两头羊,再有腌制的和腊肉各两头,鸡鸭各十只,这跟往年差不多。你们先用起来,年节下若是不够,只管开口,我叫人再送来。”
林同原儒雅含笑,连连点头客套,微微躬身引着钟保往正房走去,后面跟着林孝还林承还兄弟。
还未到堂屋,却见方氏早迎了出来,在门口张望。
钟保大步上前弯腰行礼:“请岳母大人安。”
方氏穿着老气的深色袄裙,显得稳重端庄了不少,见状忙伸手虚扶了一把,笑嘻嘻地谦词:“又劳你破费。这一年到头幸亏常得你照应,老爷与我,还有这一家子方过得舒心。”
“自家骨肉,这都是应该的。”
钟保闻言,展颜大悦,忙返身问:“来!我准备的东西呢?”
说着已伸长手臂,接过后面两个扁长的锦盒来,躬着身子一盒递与林同原,一盒递与方氏。
“岳丈大人、岳母大人,这是两枝长白山的野山参,都是成了人形的,最是滋阴补阳不过了。岳丈大人与岳母大人一人一只,都给你们分好了。”
林同原与方氏捧着人参,道谢不已,又絮絮客套了一番,引入堂屋。
堂屋原本就不大,如今又有一包裹一包裹的年礼堆摞着,显得窄小而拥挤起来,却又年味十足。
钟保环视一圈,连林大奶奶与林要婃都出来相见了,屋中却不见林憬还的身影,脸上便有些不渝。
“怎么不见憬还?”
方氏忙答:“二爷有事不着家,我已遣人寻他去了。”
钟保听了不语,果然脸色又阴沉了下。
众人也不说话,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待用过饭之后,诸人一圈围坐喝茶,热热闹闹地闲话家常。
钟保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遂拿出一包现银来,分给林同原二十两、方氏也是二十两,余下林孝还夫妻二十两、林承还与林要婃各十两,另有十两请方氏转交林憬还。
算是过年的红包。
众人似都笑逐颜开地道谢,说尽好话。
待林孝还几个散了去,林同原与方氏又请钟保落座,方氏端然笑道:“钟保,今日正好来了,倒省了我们请你过来,正打算与你商量个事儿——现如今二爷的年纪也不小了,一过年就是十九了,老爷与我替他物色再三,已看中了一家姑娘,正准备与他张罗好事呢。”
钟保点头笑了:“这就对了,是该让他早些成家,一来收收性子,二来也懂些责任,娶妻生子之后也就能体谅父母的难处,一家子也能更融洽了。”
林同原宛若盼着孩子懂事归巢的慈父,充满希翼地重重点头。
不料方氏语气一转,稍显为难地道:“只二爷虽日常不住家里,更不准我们动他东西,然而老爷与我眼睛里看着不像,几次劝他与承还换过院子,他都不肯,现仍在东边那两间屋子里。这若是成亲还这么住着,岂非难看?”
这一点,阿来家的前几年就回禀过的,钟保心下是有数的,只明知故问道:“那边院子可是太小,不够住?”
“没几间房,比承还的小院子还小些,”方氏支支吾吾地,拿旁的话糊弄着,“新媳妇过了门怕是有怨言。”
“有地儿吗?拆除了重建就是。”
方氏不意钟保想出这主意来,勉强笑道:“比这边小院子一半都没有,哪里够?”
钟保一时沉吟不语。
他不说话,林同原与方氏也不插言。
“若是与承还换回去也不妥,承还眼下也快十七了吧!”
方氏眼睛一亮,忙接言叫屈:“可不是么?二爷不成亲,承还是做弟弟的,又怎能抢到前头去。”
“那周围有没有房子出让的?左邻右舍地,若有个整齐些的院子、这边家里出一些,不够的话我也补贴一点,不过花些银子买下就是。”
林同原夫妇等的就是这句话,方氏絮絮道来:“这些年不止老爷,我也总留意着,左等右等都没什么机会,愁了这几年,还以为没指望了,不想眼下倒巧,这后头一户人家说要换大宅子去住,那个小宅子要转出去。老爷去瞧过了,虽然不大却什么都有了,瞧着倒也齐整。”
“要多少银子?”钟保问。
“统共一千二百两。”方氏答。
钟保登时怔了下,知道这差的定然不是几十或一二百两的银子了,当下就道:“现如今上京的宅子竟这样贵?岳父大人若是卖了这所宅子,在京畿道便是富翁也做得了。”
林同原听了这话,便知此事难成了,与方氏对视一眼,两人尴尬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