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不住他们!我……,要是出了这道门,我就再也回不来了,也没脸见他们。”
老妇人摇着头,手指抹着泪,又用手背揩着鼻水,慢慢的停了哭声。
“真的,没有人逼我,我的崽和儿媳妇对我很好,都很好。”
老妇人解释的很好,也很像她的状态,通情达理。但是朱学休不相信,越想越是怀疑,面色阴沉、眉头紧皱,就差没有在脑门刻上这两个字。
见到他这样,老妇人才又诺诺依依的开口了。
“我孙崽昨天夜晚被抓,屋里的老坏蛋直接就倒了,一直晕着,今日天光了才醒过来,知道我要来陂下,来找邦兴公,他告诉我,……告诉我……”
老妇人越说越是小声,说到这里,再也没有接着往下说,但她话里的意思已经明了。
至此,朱学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先前老妇人会哭成那样,如丧考妣,她这的确是被逼的。
只是想到只是这样一件事,就让一个家庭变成这样,心里堵得慌。
不过也看得出来,老妇人的儿子和儿媳妇对她不错,不然也不会宁愿把丈夫卖了,也要保着他们,她是在怕光裕堂的大少爷去找她儿子和儿媳妇的麻烦。
“阿公……”
少年人易冲动,情绪去的快,也来的快,朱学休早已改变了立场,希望阿公出手帮助老妇人,这里关系着好几条人命,要是老妇人孙子回不来,说不定家里就会接连倒下好几个,需要准备两三副棺材,于心不忍。
孙子的表现,邦兴公看在眼里,不过没有说话,他知道孙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是……
邦兴公看着眼着的老太嫂,再看看远边站着的其他人,眼神定定,面色变幻不定,心里满满的是顾忌,好生为难。
“邦兴公?”
“邦兴公?”
老妇人眼巴巴的看着邦兴公,她看得出来,邦兴公已然意动,只是因为某个或者是某些原因,所以迟迟不开口。
老妇人跪在地上,哀求了几遍,看到对方不应声,突然想起什么,抖抖索索的就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
赣南妇女的裤子都是在侧边开口,用裤腰带吊着,而裤腰带基本就是一根宽大些的绳带子,打个结就成了裤腰带。
这样的穿着从解放前一直到解放后,改革开放,一直都是这样,如今21世纪,还有很多赣南老年妇女的裤子是侧边开口,她们会把贵重的东西装在裤腰带压住的侧方口袋里,贴身放着,防盗防丢。
“票子,票子……”
老妇人一边解着,一边低声叫着,很快就解开了锁结,从裤袋里摸出几张花花绿绿的纸钞。
“邦兴公,这是他们给我的票子,都在这里,只是昨天过节,我买了点猪肉,打散了。”
“我给你,都给你,求你帮我把孙崽救出来!”
说着,那老妇人就将手里的纸钞往邦兴公手里塞。
这是当初他们在陈情书签字得来的,美其名曰是族里发放给族人的过节福利,但是不签字画押的就没有,是个人都能想到这里面是怎么一回事,不言而喻。
邦兴公站着不动,没有接老妇人手里的钱,看着眼前老妇人那黑瘦、粗糙,还有几道开裂的口子,脸上不停的抽搐。
“老太嫂,我……”
话说到一半,邦兴公没法说下去,而是转眼望着院子里其他的人等,那么人都眼巴巴的看着。
“我……”
“邦兴公,……呜呜……”
老妇人一声喊,又哭开了,也不往邦兴公身前凑了,双膝着地,直接就在地上半跪着,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