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异类出手帮了书生,破了第二次杀戒,断了第二条尾巴。
然后,在第二天的黄昏,它往那伙山贼的尸体堆里拖去了一具穿着青衫的尸体,青衫很旧,沾上血污后更丑。
书生穷疯了,一心只想带着活的她或者死的她,回京献给那位三次都看不上他的皇帝。
异类拖着仅剩六条的尾巴,再次奔向了未知的远方。
后来有时候异类会想,这或许也不怪那书生。
或许在书生的眼里,她这只异类,并不是他一直坚持不要的那盘“嗟来食”。
和尚说,她这就是贱,贱骨头的命,才糟蹋了那具多少年才会诞生出来的青丘九尾狐身子。
和尚是异类碰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后一个。
那时候按照人的岁数来算,异类觉得自己差不多也是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太婆了,她在人世打滚,精明了很多,也只剩下了三条尾巴。
传闻说,狐狸的一条尾巴就是她的一世。
这话也是和尚对她说的。
如此算算,异类觉得自己怕是死了很多次,也活了很多次。
人常言否极泰来,异类原不相信这话,直到她遇到了和尚。
和尚是个漂亮的和尚,高高瘦瘦,总是穿着件异类很喜欢的白色僧衣,站在树下就像庙里的菩萨一样。
只可惜和尚不是一个好和尚,喜欢骗吃骗喝,还喜欢骗那些无知妇人的身子。
异类遇到和尚的那天,他正巧和一个长得比异类还像狐狸精的妇人在郊外踏春采花。
不知道为什么,异类很讨厌和尚的笑。
于是她偷偷躲在花丛间,趁他不备,咬了他一口。
和尚愣住了,脸上的假笑也消失了。
异类觉得事情有点糟,因为她不心把狐狸尾巴给露出来了。
她听到了那妇人在娇笑地唤和尚。
她想要跑了,却不料,一只手遮天蔽日地向她伸过来,很白净,也很好看,占据了她眼中的全部。
一阵翻天覆地后,她跌进了一片黑暗里,一片温暖的黑暗里。
和尚把她揣进了自己的袍袖里,没忘了外头的那三条尾巴。
异类听到了和尚和妇人在讲话,她想要逃跑,一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手伸进来,轻轻抓住了她的嘴。
“嘘,别出声。”
异类一生已经遇到过很多的人,然而这却是她第一次亲耳听到别人对她说的话。
第一次,她被人像人一样对待。
和尚带异类回了他落脚的客栈,他找二买了一堆吃食,一一摆到了异类面前。
一盘素菜被和尚推了过来,异类瞅瞅他,摇摇头。
又有一盘荤肉被推过来,异类扑上去猛吃。
她看出来了,和尚不想杀她。
饭后,和尚好奇地伸手去摸异类的三条尾巴。
异类见他手里没拿刀,便懒散地不愿理他。
实际上,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任由人去碰她的尾巴。
和尚成功摸到了尾巴,看起来手感不错,异类看见他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浅浅的,不再虚假而恶心,像极了窗外阳春三月的那抹阳光,不再刺眼和毒辣,只剩下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