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塔腊氏看着两个人离开,又咳嗽了两声,目光深沉。
“看着倒是没什么反应。”她淡淡道。
玉秋姑姑笑了笑:“也就是试探试探罢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差事,想要收回来,也就是福晋一句话的事儿,如今完颜侧福晋能忍,但是积少成多,总有她忍不了的时候。”
喜塔腊氏笑了笑:“姑姑说的很是。”
完颜氏回了自己院子,原本面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脸沉了下来。
她先是一口气喝完了茶碗里的茶水,这才恨恨道:“果真是欺负我年轻,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福晋想要坐山观虎斗,也不想想我愿不愿意做那只虎。”
云燕在她跟前劝慰:“主子能这么想再好不过,如今您在宫里还没站住脚,没得平白得罪刘侧福晋。”
完颜氏咬了咬唇,到底没说话。
今年四月,她们一行人又跟着一起往圆明园去了。
不过这次过去却有个问题,人比上回多了,住处得重新分配。
福晋的竹深荷静是不能让出来的,思宁的静知春事佳,永琰也不会让她给人腾地方,最后想了想,还是委屈了沈佳氏,福晋让她搬到了竹深荷静后头的一间倒座房里,让完颜氏住进了沈佳氏之前的屋子。
沈佳氏委委屈屈的搬了过去,心里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更让沈佳氏难以接受的是,福晋把四格格要回去了。
其实也不算是福晋要回去的,沈佳氏搬家的那天,福晋只遣了一个婆子过来,说了句,格格要住到后头去,却不好委屈了四格格,还是让四格格回福晋那儿吧,反正如今福晋身子也好了。
沈佳氏当天真的是难过的眼泪都流干了,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哪怕是沈佳氏和四格格都不情愿,可是后来四格格到底还是回到了福晋身边。
思宁住在自己屋里,听着四格格好几晚上都哭的不得安生,但是福晋却一点也不动摇,甚至沈佳氏想去看看四格格都没让。
沈佳氏来思宁这儿诉苦,一开口眼泪就往下掉:“我在后头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听着四格格的哭声,心里就跟针扎一样,我总想着,她睡前是必要吃一回奶水的,醒来又要用热毛巾敷一敷眼睛,吃饭前必得喝半盏温水,也不知道那些伺候的人,知不知道。”
思宁看着沈佳氏这样,心里也有些酸楚。
福晋这行事,也是真的不靠谱,用得着的时候塞给你,用不着了,招呼都不提前打,直接把人抱走。
真是霸道的紧。
可是他们却没有任何办法,毕竟四格格可是福晋的亲生女儿,她们又能如何呢?
四格格适应了差不多有半个月,终于晚上不再哭了。
思宁心里也是服了福晋了,这真是狠得下心肠啊。
这天思宁领着乌林珠去福晋屋里请安,进去的时候,看见四格格竟然也在。
之前几次过来,福晋都没让四格格露脸,今儿也不知怎么了,把四格格抱了出来。
小姑娘乖乖坐在榻上,伸着脖子往外头看,见着是思宁进来了,小脸上满是失望。
福晋却摸了摸四格格的脑袋,看向思宁和乌林珠,她的眼神在乌林珠身上顿了顿,笑着道:“三格格开始留头了?”
思宁笑着点点头,今年乌林珠虚岁六岁了,也终于能留头了,在园子的这一个月里,脑袋上已经毛绒绒的一层头发了,小姑娘臭美的很,今儿非得让思宁给她扎了个小揪揪。
福晋笑了笑:“咱们三格格长得好,是该打扮起来了。”
乌林珠脸蛋有些红红的,不好意思的靠在了思宁身上。
四格格则是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个姐姐,一双眼睛十分明亮,思宁见着,倒是觉着有些像二格格。
正在说话间,沈佳氏进来了。
四格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冲着沈佳氏就伸手:“额娘!”
沈佳氏眼圈一下就红了,喜塔腊氏的脸却黑了黑。
她将四格格拢在了怀里,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柔声道:“该叫沈额娘才是,额娘之前教给你的话你都忘了吗?”
四格格回头看了眼福晋,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记着呢。”
福晋一下子笑了,柔声道:“记着就好,在这宫里过日子,学好规矩才是最紧要的事儿。”
说完她看向沈佳氏:“沈佳氏,你说我这话说的对吗?”
沈佳氏红着眼眶低下头,嗯了一声:“福晋说的很是。”
喜塔腊氏这才意味深长的笑了,淡淡道:“你如今也年轻,该想着为爷开枝散叶才是,旁的事儿就别多想了。”
沈佳氏沉默半响,又点了点头。
四格格坐在福晋怀里,眼眶里蕴着一泡泪,要掉不掉的,一直看着低着头的沈佳氏,但是到底再没敢张口叫额娘了。
很快的完颜氏也来了。
今儿的完颜氏,看着面色十分不好,也没察觉到屋里的氛围,进来向着喜塔腊氏行了个礼,就坐在了思宁对面。
几人说了会儿话,福晋便让人散了,思宁这回没和完颜氏一起走,而是等了沈佳氏一会儿。
等沈佳氏出来,思宁轻声道:“今儿天气好,不如咱们去园子里头逛逛?”
沈佳氏点了点头,看着蔫蔫的。
思宁和沈佳氏一起出了天然图画,去了前头的荷花池看荷花去了。
绕着池子走了半圈,平日里话挺多的沈佳氏一直没开口,思宁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先开口了:“你也别难受,我看福晋对四格格应该也挺好的。”
她这话说的干巴巴的,自己其实都有些不信,安慰的意味更多些。
沈佳氏听着这话,却立时开始掉眼泪了:“我心里明白,她跟着福晋才是更好,跟着我有什么好处呢,住处逼仄,吃的用的的东西也不好。”
她一说就止不住嘴,滔滔不绝的把跟着自己的坏处都说了一遍,可是说到最后,却是越说越伤心。
思宁就静静的听着,她知道,沈佳氏也只是想找人倾诉罢了,安慰在这个时候毫无作用。
等终于说完了心里的话,沈佳氏觉着心口也舒服了许多,她抬起头,看向思宁,一脸真诚道:“侧福晋,多谢您听我说这些。”
思宁笑了笑:“你心里舒坦了就好。”
两人经过了这次的事儿,倒是比以往更亲近了些,眼看时间不早了,两人就一齐回了天然图画。
思宁回到了静知春事佳,进门的时候,见着绵怡竟也回来了。
这不早不晚的,正是读书的时候,他怎么回来了,思宁有些惊讶。
而绵怡此时正在屋里喝酸梅汤呢,见着思宁回来了,急忙起来请安:“额娘。”
思宁看着他有些汗津津的脸,皱着眉道:“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绵怡撇了撇嘴:“今儿皇玛法来看我们读书,考较了一番之后,又说看看我们的骑射,结果刚一去校场,还没拉几弓呢,二弟突然晕过去了,皇玛法让人传了太医,也让我们回来了。”
思宁不由皱紧了眉,今年开春的时候,福晋死活要让绵宁入学,按理来说绵宁开春的时候,还不及五周岁,再加上绵宁那个身体,永琰是反对的,他想着等到明年也来得及。
但是福晋却不知道什么原因,非得让绵宁今年去,还美其名曰,若是有什么不妥,绵怡这个做哥哥的可以照顾。
思宁觉着这事儿很没谱,毕竟绵怡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他能照顾谁,但是永琰最后实在耐不住福晋的恳求,只能应下这件事。
结果这才去了几天,竟然就晕过去了。
思宁皱起了眉,看起来今儿福晋那儿又要起波澜了。
果不出思宁所料,没一会儿,就有人闹闹腾腾的将绵宁从前头抬了回来。
福晋知道之后,差点吓的晕过去,然后就是太医进进出出,福晋哭的背过气去,永琰坐在一边只是叹气。
这儿子的身体也真是太弱了,只是在日头底下站了一会儿,就晕了过去,想着刚刚皇阿玛看着绵宁时的眼神,永琰就知道他对绵宁的印象很不好。
永琰面含苦色,但是再一想皇阿玛对绵怡的夸赞,他的脸色又好了一些,好歹有个得脸的。
太医诊了脉,也没什么大碍,就是体虚,再加上生了暑热,之后要好好修养。
永琰松了口气,福晋却依旧坐在榻边默默流泪。
等到太医离开,永琰这才道:“还是让绵宁明年再入学吧,我和皇阿玛说一说,孩子的身子为重。”
谁知喜塔腊氏却咬了咬牙:“这会儿退出,日后让孩子怎么在兄弟面前立得住,等养上几日,养好了身子,再去也不迟。”
永琰皱了皱眉,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喜塔腊氏,生气道:“你就不心疼你的孩子吗?”
谁知道就这么一句话,让喜塔腊氏瞬间破防,她哭着道:“爷说我不心疼绵宁,可是爷又何尝心疼过他,他身子不好,爷也不关心他,他熬夜读书,就想听爷夸赞他几句,可是爷的眼中何尝有过他?今日他晕过去,就是因为昨夜背书背的很晚才导致的!这孩子要强,若是爷不让他去读书,还不如就这么撩开手才好!”
永琰顿时目瞪口呆,心里也隐隐有些愧疚,他平日里的确对绵宁关心不够,可是也不是说把这个儿子就不管不顾了,只是看着他这副病恹恹的样子,永琰心里头就不是滋味,因此就少见他。
却没想到这孩子的心思这样重,最后竟然闹到了这个地步。
永琰垂头叹了口气:“这个事儿等绵宁醒来再说吧。”
说完走到了绵宁榻前,拉住了绵宁瘦弱的手,心里十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