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妃整整睡了一天, 等到第二日这才清醒,不过她一清醒,就让人将九公主抱进来。
虽然是个公主, 和她最初的想法有些偏离,但是到底也是自己的孩子,如妃当然是喜欢的。
如妃的宫女兰心有些迟疑,如妃当然是立刻察觉到了她的不对, 立刻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可是九公主除了岔子?”
兰心知道这事儿到底是瞒不过的, 急忙跪下给如妃磕头:“娘娘,公主一生出来,太医就给公主诊了脉,说是公主在母体里憋得太久了, 有些伤了身子。”
如妃一听这话, 差点就要晕过去,气的手都在抖:“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啊!”
这次她几乎将自己周围弄得铁通一般,处处小心谨慎,就怕出点什么岔子,没想到最终还是这个结果。
她气的不轻,几乎有些喘不上起来。
兰心见了, 急忙上前给如妃顺气。
但是如妃却一下子甩开了兰心的手,怒声道:“还不快去把公主给我抱过来!”
连心不敢抗拒,急忙磕了个头,就退了出去。
但是如妃坐在榻上还是有些气不顺。
怎么自己的人生就这么多波折,连续两个孩子都是如此, 她有时候都要怀疑, 是不是老天爷见不得她好。
想到这儿, 如妃咬了咬唇,无论如何,这孩子她一定要护住,要好好将她养大。
**
思宁不知道这些波折,只是听说如妃诞下一女,也就跟着皇后给如妃宫里送了贺礼,便撩开手了。
她现在儿孙绕膝,对后宫的很多事情也已经不是很关注了。
等出了正月,宫里年的氛围这才慢慢淡了,九公主的近况也隐隐约约传到了思宁耳中。
思宁听了心中倒也有几分感慨,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对婴幼儿真的十分不友好,清宫中夭折的孩子,也是比比皆是,希望九公主能越来越好吧。
思宁这句感叹才刚感叹完没几天。
庄妃那边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她的身体越发败坏了,只怕是有些不好。
思宁一听这个,原本心中那点不安之感也落到了实处,她想了想,到底又去看了庄妃一回。
这回庄妃可没有力气坐着见人了,她躺在榻上,呼吸急促,面色惨白,额上满是冷汗,说两句话都看着十分艰难。
思宁只看她一眼,就知道只怕是真的有些不好了,她叹了口气,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庄妃对着她笑了笑,艰难道:“多谢娘娘能来看我。”
思宁看她这样,心中也忍不住生出怜悯之情,叹息道:“别多想,好好吃药。”
庄妃笑了笑:“娘娘不必安慰我,我身体,身体什么样,我自己清楚。”
说完又是一阵喘息。
思宁急忙摇了摇头:“别说这种话,总会有办法的。”
虽然话这么说,但是思宁心里却没什么底,只是一句安慰之言罢了。
庄妃倒也听话,竟然也就不说这个了,只是笑着问:“我听闻如妃产下一女,娘娘可去看了?”
思宁勉强笑了笑:“去看了,那孩子惹人心疼着呢,等你好了,也去看看。”
思宁的确是洗三的时候去过一回,但是那孩子也只看了一眼,到底什么样都没看清,不过庄妃既然问了,思宁当然得往好处说。
庄妃听了也露出个浅淡的笑来,柔声道:“那就好,我身子不好,去看了不免带了晦气过去,那孩子能生在皇家,也是有福之人,想来日后也能平平顺顺的。”
思宁没好接这个话,只轻声道:“你也是有福之人,若能熬过这一关,日后也会好起来的。”
庄妃笑了笑,没有接话。
思宁叹了口气,她算是看出来了,庄妃只怕早就存了死志,压根没多少求生的欲望,自己说多说都是白搭。
庄妃或许是感受到了思宁懊恼的情绪,又和她说了许多自己往日的趣事,眉眼间隐约倒是能看出往日那个活泼的模样了,但是气喘吁吁的表象却打破了这个幻想,让人清晰的意识到,这是个命不久矣的人了。
看着时间不早了,思宁也不好叫庄妃一直这么说话,只能提出告辞。
庄妃点了点头,然后柔声道:“不能起身送娘娘了,还请娘娘不要介意,今日与娘娘说了这么多的话,我心里很开心。”
思宁看得出她这话是真心的,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开心就好,你只要好好养病,日后还有更开心的日子呢。”
庄妃依旧没接话。
思宁叹息一声,转身出了屋子。
出来的时候,看见庄妃跟前的贴身大宫女,正靠在墙边流泪,见思宁出来了,急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给思宁行了一礼。
思宁看她这样,也是叹了口气,轻声道:“别难受了,好好照料庄妃,平日里要是有时间,就开解开解她。”
宫女恭声应了,但是面上依旧愁容不展。
思宁知道,这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因此也不再多言,转身上了肩舆,出了庄妃住处。
这一路往长春仙馆而去,思宁却觉得心中情绪有些沉重,她刚刚虽然说了那些安慰的话,但是她隐约觉得,庄妃能听得进去的只怕很少,她只怕真的要命不久矣了。
思宁这个想法果然也没有出错,二月十五,九公主还不及过满月,庄妃就薨逝在自己住处。
消息传出来那天,思宁、皇后还有如妃都去看了一回。
信嫔哭的眼睛红红,皇后也流了许多泪,看着十分哀伤。
思宁想着庄妃死前她们说过的两回话,心里也觉得难受,跟着流了不少眼泪。
倒是如妃,她和庄妃并没有多熟悉,心中也还觉得庄妃没得这个日子真是不好,只怕还要影响九公主的满月礼,因此一直面上淡淡。
等到后来嘉庆看着十分重视,前后两次过来致奠,她这才露出一两分哀伤神色。
二月二十一日,庄妃的金棺被移到了田村殡宫安置,据说要等到闰三月十二,再入妃园寝。
思宁掐算着这个时间,总觉得庄妃在园子里停灵的日子有些短,当年华妃可是足足停了二十日才移金棺的。
可是看着嘉庆那个哀恸的样子,思宁又觉得好像应该没什么。
反正不管思宁怎么想,既然皇上这么定了,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做。
庄妃的丧仪开始按着规矩进行,期间穿插的九公主的满月宴,也果真如同如妃猜测的那样,并没有能够大办,一方面是因为庄妃再怎么说也是长辈,这还尸骨未寒呢,就给九公主办满月礼着实不好。
另一方则是,皇后因为庄妃去世这件事,哀伤过度,给病倒了。
这件事倒是让思宁有些惊诧,一开始皇后的确是和庄妃挺好的,两人几乎都要形影不离了,但是自从经历那次思宁被诬陷的事后,皇后和庄妃就开始渐行渐远了。
这次庄妃病重,皇后也没去过几次,其中又一次,还因为庄妃歇下了,把皇后拒之门外。
思宁原本想着庄妃都这么不给面子了,皇后对庄妃的情谊也该慢慢耗尽了,或许还会觉得她不识抬举,可是真没想到,皇后竟然病倒了。
按着规矩,思宁去看了一回皇后。
见她面色苍白,语调虚弱,思宁就知道这应该是真的,不过思宁也没多问,规规矩矩的问候了几句皇后的身体,便回了自己宫中。
皇后似乎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在病榻上卧床好几日,这才转好。
原本思宁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是没想到,在庄妃下葬的那天,皇后突然和嘉庆请求,要去给庄妃送葬,而且诡异的是,嘉庆也同意了。
一国皇后,给妃子送葬,这怎么想怎么诡异。
思宁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事儿,不过她也敏锐的察觉到,不是该自己涉及进去的事儿,因此一直保持沉默。
倒是逊妃来思宁这儿叨咕了几句这事儿:“皇后娘娘这是转性了啊,怎么会突然想去送庄妃下葬,皇上又怎么会答应这事儿,我真是想不明白。”
思宁笑了笑道:“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这世上的事儿,都是难得糊涂。”
逊妃听了笑笑:“娘娘说的是。”
**
此时在九洲清晏,嘉庆听着底下人的禀报,神色淡淡:“皇后已经出发了?”
“是。”鄂罗哩头压得很低,应了一句。
嘉庆嗤笑一声:“真没想到她还能有这个肚肠,如今还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了,打量我真不知道她那些事儿呢。”
鄂罗哩一句话都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