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话的太监不敢在屋里多待,急忙出去回话了,
而绵宁一等他出去,就将笔甩在了桌子上。
皇后这是在同情他吗?
哼!他也的确值得被人同情的。
只是在皇阿玛提问的时候,说的迟疑了几分,就遭受了这样一顿痛骂,兄弟几个里头,也就他有这份待遇。
他真的不懂,皇阿玛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对他?
是因为他身体不好吗?
可是他已经诞下子嗣,日后还会有嫡子。
是因为厌恶额娘吗?
可是额娘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这些年以来,皇阿玛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又何须在此时这样呢?
除去这些外因,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他自己也不敢想的内因了。
一定是自己做了什么事儿,让皇阿玛不满了。
可是要说最近的事儿,那就是他找人给哈郎阿设了个套,想让他吃点教训,然后自己再出手救下他,如此,他就算想躲自己也躲不开了。
只是没想到,这事儿最后却被庆桂这个多管闲事的给破坏了,自己的计划也彻底破灭了。
是因为这件事吗?
绵宁想到这个,就有些慌。
结交大臣,还用了这种手段,他都能想得出,皇阿玛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想。
绵宁心中慌得都有些坐不住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萧索的院子,心中又是恼恨又是惧怕。
皇阿玛会怎么处置他呢?
削他的爵位?
撤他的差事?
还是冷落他?
绵宁每想一个,都觉得心尖抽痛,自己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局面啊,难道就要这样轻易的毁掉吗?
他不服!
绵宁眼里泛出血丝。
他决不能轻易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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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的时候,嘉庆终于回了圆明园。
思宁也终于知道了当天的具体事情,不过她倒是和皇后一个想法,绝不会这么简单,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事儿。
不过绵怡并没有多说,思宁也就没多问,不管怎么样吧,反正自己也插不上手。
但是为了日后好行事,思宁还是斟酌着问了一句:“那日后皇上还会再重用二阿哥吗?”
绵怡隐秘的笑了笑:“多半是不会了,不过也说不定,谁知道我这个好二弟又会做出什么事呢?”
思宁心中了然,看起来真是大事了。
嘉庆的态度也佐证了思宁的猜测,他自打从木兰回来之后,就看着有些恼火,来了思宁这儿,也是一直皱着眉,思宁给他斟一碗茶,他也只是喝几口,然后放在哪儿放到冰凉。
思宁也不劝他,他生气,她就在边上默默陪他。
没几日,嘉庆也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拉着思宁的手感叹:“这世上之人,你哪怕自觉再了解他,也是难看透其中肚肠。”
思宁知道这话说的是绵宁,她也不回话,只是温柔的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嘉庆心中一软,抬头看向思宁:“不过这世上我不信旁人,却是信你的。”
思宁心下一动,有些诧异,然后又勾了勾唇,柔声道:“臣妾也信皇上。”
嘉庆听着这话,只觉得心尖发软,面上的愁苦神色,也顿时换上了笑脸。
思宁垂着眸,任由他揽住了自己,心中只是感叹,这话说说也就算了,谁信谁就是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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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思宁跟着嘉庆回了紫禁城。
绵宁依旧禁足,但是倒也没让他留在园子里,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思宁听绵忱说,绵怡还在嘉庆面前,三番五次的给绵宁求情,但是嘉庆一句也没应,依旧维持之前的惩罚,甚至还撤了绵宁的差事。
这下子,再没人敢提这事儿了,大家都知道,二阿哥这回只怕是真坏了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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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外头议论纷纷,但是处在风暴中心的二阿哥府上,此时却显得格外的宁静。
绵宁忍着气在书房禁足,每日读书写字,尽量表现出一副悔不当初,认真反思的模样,甚至药也不怎么吃了,把自己怎么可怜怎么弄。
而后头的二福晋瓜尔佳氏,似乎也并没有被这事儿影响什么,她甚至还松了口气。
禁足也罢,失了圣心也罢,只要能让二阿哥不再折腾,不再连累她家,那就是好事儿,如今看皇上的意思,虽然生气,却也没有太过生气,只要不影响自己的孩子日后继承爵位,那就问题不大。
她现在甚至觉得有些开心,因为自打这事儿发生之后,她的身边就清净了许多,也没有绵宁日日在她面前念叨要生个阿哥的话了,那些小妾也不来她跟前巴结献媚了,各个都老实的什么似得。
瓜尔佳氏有时候都想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这样自己也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但是这念头到底还是奢望,十一月的时候,绵宁的禁足时日终于结束了。
结束当天,瓜尔佳氏觉得天都有些灰暗。
她以为绵宁应该会立刻去皇上跟前请罪,然后两父子再演绎一场认错悔改的大戏。
可是最后却到底出乎了瓜尔佳氏的意料。
绵宁竟然还是没从书房出来,只是往嘉庆跟前上了道请安的折子,然后又把自己手抄的经书送了过去,说自己不孝,惹皇父生气,这本经书,是加了自己的血写的血经,希望能赎自己的罪孽。
嘉庆没说什么,但是经书倒是收下了。
这也算是个好风向吧,可是瓜尔佳氏却一点也不开心,因为绵宁一从书房出来,就过来看她了。
绵宁的面色比起之前有些冷漠,只远远坐在椅子上,和瓜尔佳氏说了几句话,问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便出去了。
并没有和以往一样,说些让人腻的慌的情话。
瓜尔佳氏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安,她总觉得,现在的绵宁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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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绵宁便沉寂了下来。
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都没了绵宁的消息,思宁听眼线传来的消息,二阿哥这段时间,竟然一直不是读书就是抄经,几乎足不出户。
思宁隐约能猜出他的想法,不过也没有多说,只让人继续盯着。
有时候思宁也会和绵怡说起这个,不过绵怡却看着并不在乎,只笑着道:“由着他去吧,如今他能做的事儿也不多了。”
思宁点了点头,心下却隐约有些不安。
××
很快就到了年节。
宫里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今年因为宫里的花木要大换,因此思宁也比往年忙了许多。
开始一个宫一个宫的订对花木的样式和数量,又拿着账本和内务府那边报过来的钱数对账。
对到最后,竟然比第一次换花木的时候多了两千多两银子。
思宁都被这帮人给气笑了,这是打量她不识数呢,竟然敢这么糊弄她。
思宁也不和这些人废话,直接将人都招到了自己宫里,将两份账本扔到了他们跟前,让他们自己给她回话。
来回话的两个人有点哆嗦,半天了,给了个年份不一样了,花木涨价了的借口。
又被青黛一句,难道各个都涨价了不成,还各个都翻了一倍?
内务府的顿时没话了。
思宁这才冷冷道:“重新给我报账,要是再不妥当,那就找个妥当人来和我回话。”
那人不敢多言,急忙叩首应下,然后连滚带爬的走了。
思宁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知道这些人只不过是出来背锅的,便是现在处置了也无用,而且她如今也只是协理宫务,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出头。
不过等到日后绵怡若是能成事,她一定要好好处理一下这帮子蛀虫。
很快第二份报账上来了,和第一次的时候没有多大的差别,思宁这才点了点头。
“行了,就按着这个办吧,拿了牌子下去,让给拨银子。”
青衿应了一句下去回话了,但是青黛还是有些不满:“要奴才说,这价格还是有些贵了,外头可不是这价。”
思宁笑了笑:“行了,马上快过年了,划不来将事情闹大,这些人,总有收拾他们的时候。”
青黛这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也是娘娘宽厚,不然头一次来,就该褫夺了他们的差事。”
思宁心中叹了口气,倒也不是她宽厚,只是如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罢了。
××
思宁这边的花木采买之事无波无澜的过去了。
皇后听说后冷下了一声:“倒也是个有成算的,到底让她过去了这一遭。”
柳絮在边上没吭气,一边的铃兰笑着道:“也是贵妃运气好,但凡她再逼迫的紧一些,只怕内务府那帮人就要给她闹出个天翻地覆来。”
皇后没吭气,心中却是感叹,贵妃在宫里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自然知道这里头的水深,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
自己这次小小的试探,倒是没能伤着她半点。
不过也无妨,日后日子还长,宫权总能一点一点都收回来。
皇后不在多想,只淡淡道:“行了,跟那边人说一句,日后不必再行此事了,老实一些,不要让贵妃捉住了把柄,若有个万一,只怕我也救不得他。”
铃兰恭敬的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