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也不知道自己保持那个姿势有多久,浑身都像是僵硬了,忽然间听到外面有了动静,才猛地抬起了头,之前做的事情都在自己脑子里打转,再模糊也知道是真的发生过的,他想跟千烟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抬头的一瞬间他眼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希冀,却又在看到是柳缈的时候,重重的松了口气。
柳缈还红着眼睛,怔怔的看着温南,愣在了原地,“南哥……”
“嗯。”温南应了声,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的,后劲上来了一些,现在脑子倒是清醒,只不过要是倒头睡下去的话,估计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怎么不开灯……”柳缈咕哝了一声,借着楼上的光亮走了进去,一拉绳却没灯光,“灯坏了?”
“嗯。”
黑暗里的男人根本就不想说话似的,都是困倦和疲累。
他也没遇到过灯泡坏了的情况,而且对这里不熟,现在天旋地转的根本就没力气去换灯泡,在那里一坐就是半天,满脑子都是千烟离开时候的慌乱。
明明就只是隔着头顶的一个天花板,却像是两个世界一样。
柳缈站在门口抬头确认了一下,才转头看着外面的雨,长长的叹了口气,收起了眼底的欲言又止,先进了屋把备用灯泡给找了出来。
这里停电和灯泡突然坏掉是常事,所以家里一般都是备着要用的东西的,加上今天下了雨,可能线路哪里不对,就导致灯泡突然坏掉了。
柳缈摸着黑在翻柜子的时候,温南才摸出了一旁的手机打开了电筒,一瞬间让眼前都亮了起来,她也被刺眼的光弄得眯起了眼睛,转头朝温南看了一眼。
“我……”柳缈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睛本来就有些干涩,这时候更是想要流眼泪,慌乱的低下了头赶紧翻找起了东西,“我先把灯泡换上。”
温南没说话,只是给她照着光,再不清醒也看到了柳缈的欲言又止,他的眸色沉了沉,没有说话,不着痕迹的深呼吸了一口气,让那些紊乱跳跃的思绪停留在了心间,一点点的沉淀下去。
柳缈的动作很快,她的个子也不算矮,加上知道温南喝多了,自然不可能叫他动手的,拖了个凳子过来就直接站了上去把灯泡给换上了,得心应手。
她跟他们最大的差别就是,他们可以在那些充满心机阴谋的圈子里游刃有余,而她就只能做些这样的琐事,猜不透别人的内心,也活的像个傻白甜一样,融不进那个圈子。
有的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他们走向了天际,而她还是停留在原地,甚至身上还沾染了尘埃。
柳缈的眼眶酸胀,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连呼吸都是绵密的疼痛,咬着下唇去重新开了灯之后,屋内才彻底亮了起来,照亮了所有。
“南哥,你喝多了的话,就先……”柳缈还是没那个勇气直视温南,也怕被他看出来自己的心事,头埋得很低。
温南早就看出来了,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很清醒,你想说什么?”
“……”
柳缈僵在了原地,手指一下下的在木板门的边缘上扣动着,满心的不安和慌乱。
温南给了她时间,他们当初也查过柳缈失踪时候发生的事情,但是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乱了,后来真的等一切归零了之后,关于柳缈的事情又只能知道个大概了。
光是一个大概,都差点让顾尧发了疯,但是还是在执着的找她等她,温南知道那些事情可能对柳缈来说太过于沉重,但是沉重之后是可以得到重生的。
至少——
柳缈还有顾尧,无论发生了什么,顾尧都还在等着她。
柳缈也太清楚这一点了,越是清楚就越是痛苦,她不希望顾尧等下去,之前的那几年想到顾尧的时候她还是会很心疼很难过,但是又希望他有
自己的家庭,她也曾想过……顾尧未来跟别人一家三口的模样。
偏偏就是没有把自己规划进他的未来。
温南从来都没觉得她的出身配不上顾尧过,不然也不会在第一眼把她认出来之后就要她回去见顾尧,也给足了她空间,让她做自己的安排。
柳缈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去想过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了,但是这两天都是在自己闲下来的时候,往事一幕幕都在往脑子里钻,尤其是在严婆婆提起她来的时候,心上就像是被插了一把刀子。
“如果你想跟我说你配不上顾尧这种话的话,那就没必她犹豫不吭声,自己先开了口,“那是阿尧自己的决定,我不能帮他做。”
“……”
柳缈给温南的直觉就是这时候她自己想要说起那些事情了,但是一旦开口就是跟顾尧有关的。
他太清楚了,有关于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不然莫千澈那种人也不可能都陷在其中,像是鬼打墙一样走不出去了。
而且对柳缈最重要的人,就是顾尧。
温南的声音很轻,在夜里跟雨声混杂在了一起,却尤为清晰,一字一句都落入了柳缈的耳朵里。
“我跟你说过,阿尧一直在找你,当初他不是没有第一时间找你,而是后来顾锦也出了事,那段时间太混乱了,等回过头来的时候,有关于你的消息已经没有了。”
“……”
“你们那边的人都说你死了,阿尧说没有见到你的尸体,他就算是死也不会信的。”温南的眸色沉了沉,回忆起了当初顾尧坚持的样子,猩红的眼睛里带着绝望和坚定,很矛盾的情绪,却又让人心惊,“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见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从来都没放弃过找你。”
“我不知道怎么见他,我不知道……”柳缈的声音都颤抖了,顺着门框滑了下去,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在明晃晃的灯光下让人心尖都跟着疼了一下。
温南拧着眉头,酒醒了小半,定定的看着柳缈。
门口的女人脸上没有什么岁月的痕迹,十年光阴像是没起什么作用一样,除了比当初多了些成熟,几乎是没有变过,可是现在他也在柳缈的脸上看到了疲倦和绝望。
一种……心如死灰的颓然。
“我之前是差点死了的,是自杀。”柳缈靠在门板上,跌坐在了门口的小凳子上,身影娇小又萧瑟,背后都是风雨,却没能让她畏惧半分。
也只有坐在风口上,才能让她清醒一些。
她很矛盾的在挣扎着,想把那些事情说出来,但是又羞于启齿,现在在温南不急不缓的语气下,反倒是崩了盘。
“那时候是被严婆婆救回来的,所以就在这里跟她一起生活了。”柳缈声音有些颤抖,泪水一颗接一颗的滚落着,“我以为可以就在这里过一辈子,可是没想到会遇到你,也没想过……他还在找我。”
她也不知道顾锦出事了,不知道温彦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千禾为什么会离开,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所有的情绪堆积在一起,就像是要爆炸了一样,柳缈也没能忍住,这时候好像说出来比什么都好。
她过得太压抑了,谁都不敢说,还只能借着今天晚上喝了些酒之后,才敢去真的面对那些事情。
温南直勾勾的看着她,没有打断,剑眉微皱着,黑眸中都是复杂。
“南哥。”柳缈轻轻的叫了他一声,却被眼泪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世界全都是模糊的,往事重影交叠,梦魇也在眼前浮现,“我知道你们从来都不会把身世看的重要,但是……清白呢?”
温南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也骤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