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彻底醒了过来。
正想唤人来再擦些药酒,起身时看见细碎的月光从直棂窗外照进来,温柔的洒在室内,印了一地的树影斑驳,风动时候便有月舞婆娑。
我陡然呼吸一滞,窗外有人。
然而映在窗上的那道剪影十分熟悉。
我惊疑不定:“谁在外面?”
“阿琰勿慌!是我。”
昌若!
居然踏月而来。
见我沉默许久未做声,昌若低声道:“我放心不下你的伤,让我进来看看可好?”
一时之间,周围万籁俱寂。
只一颗心跳得仿佛要从腔子里蹦出来。
良久,我轻声道:“于礼不合。”
“礼字误人。因为奉行长幼有序之礼,你长姐尚未发嫁你便不宜先出阁,我们才将婚期延后。不然也不会在顾府被抄时让我失了你的音讯!若非如此,今日你早已是我的妻子!就因为守着为臣之道,我才在宝华寺放手!正因为我们一直恪守礼仪,才会一再错过!”
我无声恻然:一朝惊变,再见已是百年身。
“阿琰,我好恨。”昌若在窗外低低叹息。
鼻端一酸,我迟疑着伸出手去,搭在了窗棂合页上。
冬夜里,木窗也触指生凉。
又缓缓落在那道清雅剪影上。
然而到底幼承庭训,我咬着下唇握掌成拳收了回来,曲膝坐在褥子上双手抱住自己。眼中发热,泪水早已淌了下来,一颗一颗打在手背上,带着温热。
越发显得我的话没有温度:“你走吧。我的伤并无大碍。”
昌若静默片刻,柔声道:“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琰琰,我只是看看你的伤。若留了疤痕,可怎么好?”
我心中悸动:这样的柔情蜜意叫人何忍拒绝!这是昌若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昌若!是从小知我宠我、知道我对容貌颇为爱惜的昌若!
然而我目光触及床头放着的紫檀木斋戒念珠。
仿佛冰雪入脑,终于咬牙嗔道:“你快些走吧!今日在大殿上你唤我‘阿琰’已经颇为人侧目了!”
“小姐,怎么了?是要喝水吗?”在外间上夜的赤芙出声问道。
我飞快的抬手拭干眼泪,应道:“是,我要喝水,热热的斟一杯来。再将药酒拿来。”
回眸再看窗外,已空无一人。
只有树影晃动不已。
方才的一切,仿佛春梦了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