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浓答应着去了,留下映红带着两个小丫鬟在亭子外头候着。
这两个丫鬟形容尚小,不过十二岁的样子。
其中一个着柳绿色比甲的梳着双丫髻,想来是犯了春困,此时站在那里,头却是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盹。另一个也不遑多让,眼皮耷拉着,又努力想要睁开。看得人想笑。
映红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就要发作两人,我含笑摇头,抬起食指摇了摇:“无妨,不要吓着她们。”
自己当日在公主府为奴,从早到晚的劳作,最期盼的就是能歇上一小会儿。
将心比心、推己及人罢了。
此时日光正盛,将复色牡丹花瓣的浅色部分照得近乎透明,明媚娇娆。亭子一侧的池塘有微风吹过带起的波纹,一圈一圈的扩散开来。
忽然有不知名的翠鸟叽啾一声从水面略过,在水波尚未散开前激起许多道涟漪,层层叠叠,往复不已。
我心中有一事难以决断,亦是反复掂量。
索性搁下画笔,拿了放在案几旁的白绢地绣孔雀漆柄团扇把玩,行至亭子临水一侧坐下。
之前的涟漪已经散去,水中倒影渐渐清晰起来。落花无声,我倚靠在近水的美人背栏杆上缓缓摇着团扇,慢慢的做了决定。
闭上眼睛小憩,不知不觉渐渐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却突然惊醒过来——总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睁开眼睛,亭外站着的不是晟曜又是谁!
我慵懒的笑了,将团扇抵在下颌上,伏在栏杆上嗔道:“王爷作甚么,怪吓人的!”
晟曜提步走入亭内,笑吟吟道:“谁叫你在这里睡着!”抬手抚上我的肩头,“连落了一身的花瓣都不知晓。”
我凝视他宠溺的眉眼,深吸一口气,“王爷,妾身有一事。”
“何事?”他漫不经心的问道,伸手从我发上摘下几片花瓣。
我回首看向映红。
映红立即会意,带着两个小丫鬟退到了回廊边。
晟曜见了奇道:“何事如此郑重?”
我字斟句酌,迂回言道:“去岁腊月里,王爷带着我与阮良娣、青卓到东市的荟珍楼听戏,王爷可还记得?”
晟曜牵起我的手,亲昵的放在唇边摩挲,眸光温柔注视于我:“听延禧班的《长生殿》那回么?”
我忍住心中悸动,“我们的马车从朱雀大街走的,一旁铜雀巷里有座顾家旧宅,不知王爷可知晓?”
晟曜的手突然顿住了。
我忐忑不安的看着他。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然而眸光却是几番变幻,似喜还忧,仿佛谁在井口投下一颗石块去,波澜顿起,片刻后终于深井无波。
线条分明的唇中吐出几个字来:“自然是知道的。”
我咬牙坚持说了下去:“妾身在永嘉公主府为奴,王爷亦是知道的。可王爷从来没有问过小莞,小莞在入公主府之前,来自哪里,是何方人士。”
晟曜忽然笑了,笑容璀璨,仿若漫天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