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人这么恨她?
她四岁那年,正是凛冬。
r /> 她看着那个她唤做娘亲的人被人从屋中抬了出来,白布覆面,被放入木棺中,再也没能出来。
云金诚告诉她,那人病了,不在了。
她那时还不太懂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只点头,呆呆看着漆黑的棺椁。
此后,日子就过得如同地狱。
李氏一跃成为云家的女主人,云衍那时只觉恐惧,她不明白为何一向乖顺温婉的李氏会突然变得面目可憎,判若两人。
她被李氏扔去杂院的破屋里,三两天才能吃上一顿馊食,无人给她梳洗,更无干净衣裳换。
起先,还有个丫鬟时常来看她,给她洗澡梳头,偶尔带些新鲜饭菜给她果腹,但没多久那丫鬟就再也不曾来,听扫院子的刻薄老嬷说,那个丫鬟被李氏送去人市卖给青楼了。
后来的每一天,云衍都活的像个畜生,来院中送饭的下人时常笑她脏臭,在她已经嗖得生霉的吃食里吐唾沫,甚至…放入混着狗尿的泥沙。
她若不吃,便是一顿不留情的打骂,导致旧伤刚好些,又添新痕。
等她六岁那年,她已不再像最初那时,只会哭着叫阿娘。
她变得麻木,空洞,逆来顺受。
六岁的孩子能知道些什么?她只想活着,所以只能乖顺,对李氏和云府的下人听之任之,尽量保证自己不会被打得太狠。
因为她的身子太弱了,面黄肌瘦已不足以形容她当时的境况,只能说,实在是羸弱得,哪怕某天有人打得狠了,就可能会伤重不起命丧黄泉。
再大些的时候,她忽然想明白一件事,那些下人之所以会折磨她,正是因为他们从骨子里就自卑,自认低贱,于是他们奚落她折磨她,从中获得一些尊严。
所以她学会如何讨好院中的下人,帮他们干些活,放低姿态,将自己伪装得低他们一等,他们就会施舍自己新鲜的饭菜,或者是不要的衣物用品。
十二岁那年的除夕,城中鞭炮延绵不绝,云府请了戏班子来,在前院欢声笑语,云衍安静的坐在院中,看着远处绚烂的烟花升入高空,绽开朵朵绮丽的花。
斑斓映在她怯懦暗淡的眼里,生出的狠意刺骨寒凉,还有唇角那一丝不符合年龄的阴恻笑容。
院中的老树上吊着一个男人,云衍却仿佛没有看见,径自扯了扯不久前被人扯开的衣襟,整理一番被弄乱的头发,漠然走回破屋里。
那男人是云府的木工,喝多了酒,又趁着除夕之夜杂院内四下无人,溜进来企图对她不轨,她假意顺从,趁他不备,便用麻绳勒死了他,将他吊上树枝。
她一点都不怕,因为他该死。
所有折磨她欺辱她的人,她都一一记下了。
那晚,她蜷缩在冰凉的草席上,盖着一件褴褛破衫,身子冷得不停打颤。
她想着,快了,再忍忍。
四岁,再后来的十四岁,整整十年里,云金诚从没来看过她一次。
当日云岚说她自小蛮横,又在羽城风光,根本就是胡言乱语。
要说她的蛮横同风光,也是在她十四岁之后才渐渐开始的。
云衍浅笑着,将浸在温水中的手抬起来抚上双眼,喃喃自语:“都过去了,已经没事了…”
涓涓流水声中,似有珠帘碰撞轻响,云衍一惊,抱臂遮掩胸前,厉声道:“谁!”
良久,云雾里千里江山虚虚实实,无人应答。
她舒了口气,起身着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