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衣却不由再次走神了,都说凡事皆有因果,如果自己和春桃之间的确是种恶因得恶果,那么前世厉钰给予她的爱以及井域寒无端的算计,这当中的桩桩件件,“果”已然在生命的消亡中被验证了个彻底,但是这其中的“因”,又在何处呢?
“夫人,您怎么了?”折枝看她神情不对劲,有些担忧的问。
“本夫人无碍。”卫若衣收起心底莫名的惆怅,笑着伸出手,揉了揉折枝的头顶,赞道:“从前没看出来,你这丫头竟如此通透。”
折枝小心的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其,其实,先前那些话,是听雪姐姐告诉奴婢的,奴婢觉得有道理,便一直记着。”
话音刚落,卫若衣放在她头上的手顺势就变成一个脑瓜蹦落了下来:“好啊你,亏的本夫人还以为你变聪明了,原来是个拾人牙慧的小骗子。”
“奴婢也不是故意的嘛,奴婢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夫人恕罪。”折枝抱着头讨饶。
卫若衣轻哼一声:“拾人牙慧也不知拾得好点,什么叫‘一座大堤毁在一个蚂蚁洞手里’?那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回府之后……”
卫若衣本想说回府之后便给她找个先生,话到嘴边改了口:“回府之后便将你送到下庠院去,好好学点知识,省得给本夫人丢人。”
“夫人。”折枝一张脸顿时跟苦瓜似的。
齐楚建国不足百年,许多细枝末节之处还沿袭着前朝旧制。
比如文治这一块,前朝皇帝重文轻武,举国兴建学堂。
在宫中,有国子监,一州有府学,下面各县有县学,这还是政府所设立,在民间还有私人所设的学堂,个中规模有大有小,又分为学院,私塾。
除此之外,官员、世家以及有财力的商贾,在各自家族之中还有族学,延请先生到家中为公子小姐们传道授业解惑。
而所谓下庠,几乎只存在于品级较高的文官和有根底的世家之中,因为下庠是专为府中下人所设,延请的师父也不讲究出处,只要能起个教府中下人识文断字的作用即可。
这笔开销并不算大,但也只有同样崇文的文官和为了撑脸面的世家大族才会有,对于商贾来说,若想要识文断字的下人,直接从牙市买一个方便得多。
这种举国尚文的风气在齐楚建国之后,唯有开朝皇帝曾下令整改,从绝对的文治到推行文武并重,厉家军也是在那时声名鹊起。
只是开朝皇帝虽有心整改,却奈何有心无力,在位短短几年便驾崩去见了列祖列宗。
那之后的几任皇帝皆没有人再重提整改之事,不过厉家军却也凭借着自己在漠北的战功立足下来,齐楚的“文”与“武”从此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和平共处,互不干预,至少表面上如此。
今上登上大统之后,似乎有重推文治的想法,包括将军府的下庠院,里面的先生都是圣上钦赐的,美其名曰厉氏一族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但府中无女丁,亦无长辈,后宅无人可掌事,是以他这个做皇帝的为表体恤,派个先生来帮他提高府内人员的基本素养。
厉钰对此倒无甚所谓,人是跟着圣旨一起过来的,既然推脱不掉他便接着,吩咐好厉福全安排不当值的下人轮流进去“求学”,转头便上了战场。
他是无所谓了,下人们可难受了,下庠院这个御赐的文先生,是个古板至极的人,课堂上只知道一板一眼的背书,其中内容往往过于深奥,下人们听的一个脑袋两个大,但又不敢拒绝又不敢得罪,那可是御赐啊御赐,得罪他,只有脑袋长多了不想要的人才干得出来这事儿。
下庠院每月逢一三五开堂授课,府中每月一号是除尘日,府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清扫一遍,文先生来之前除尘日是下人们公认最不想当值的日子,文先生来之后,人人都争着这日当值,齐恐怖程度可见一斑。
卫若衣并不知道文先生的事,只是知道府中设有下庠院之事,没想到竟误打误撞抓住了折枝的七寸,看见她脸上那惨兮兮的表情,卫若衣顿时一扫阴霾,心情大好。
折枝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正想求情,马车在这时停了下来。
她们的目的地终是到了。
卫若衣的心重新重重的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