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来之前,卫若衣曾想过各种她会有的反应,唯独没想过会是现在这样的平静。
平静的走进前厅,与她如往日那般对视,而后,跪下,平静道:“奴婢知罪。”
虽是在认罪,但语气里却丝毫没有认罪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请安呢。
而一个做了错事的人会如此,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便是她坚定的认为她做的是对的,并且毫无悔改之心。
这样的人,却说自己知罪。
卫若衣打量着她,声音中不带一丝温度:“既然知罪,那你且说说,你罪在何处?”
听雪一愣,像是很认真的在思索这个问题,片刻后方随意道:“罪在低估了夫人的聪慧,罪在太过自以为是,所以这么快便被夫人您抓住了。”
一股怒火从卫若衣心底升腾而起,又被她压下去。
“本夫人要听实话。”她沉下脸色,淡淡道:“我自觉待你不薄,你为何雇人来杀我?”
听雪无奈摊手:“夫人何必计较这么多,奴婢既然认了罪,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就是了。”
明显是不打算说的样子。
厅中不是没有旁人可问,几个黑衣人只负责拿钱办事便不说了,那个暗卫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厉福全侯在一旁,想要提醒卫若衣可以先审问旁人,刚张了张嘴,卫若衣已经冲他摆了摆手。
厉福全想到的,卫若衣自然也是明白,可她因着前世的缘故,对背叛二字格外敏感,若不向听雪问个清楚,心里终究觉得横着一根刺一般。
春桃之所以背叛她,是因为这个丫鬟本来就不安分,眼高于顶,没将她这个主子放在眼中,所以才勾结了外人,陷害她于死地,这是为了一己私利。
但是,听雪跟春桃完全不是一类人,至少,不是会噬主的奴才。
她之所以敢如此笃定,也是因为前世曾经亲眼见过,那一年鞑子军的铁骑踏破了临郢关的防护,直冲阳岭城,将军府毫无疑问成为鞑子军第一个围困对象。
彼时厉钰和厉衡带军在外,生死未卜,听雪和折枝虽然不待见她,但是一直死守命令护在落月居门前,拼死与鞑子军奋战,当日种种,如今想来还历历在目,可是却已物是人非到了如此地步。
卫若衣还未来得及感叹,却隐约发觉不对之处。
前世听雪之所以拼死守在落月居门前,真的是因为护主吗?
不,不是,卫若衣很快否定这个念头。
前世她一心找茬,对待厉钰也好,对将军府的下人们也好,都并不亲厚,府里的下人们表面上一口一个夫人的叫着,但是私底下并不爱重于她,这一点她十分清楚。
听雪虽然没表现的很明显,但卫若衣记得,折枝曾经数次故意阴阳怪气的数落她,而鞑子军袭击将军府的那天,两人却拼死护着她。
为何会如此?
稍加思索,卫若衣便想了起来,那次厉钰出征前,曾经特意交代过两个丫鬟要好好保护她。
因为厉钰的命令吗?
思绪涌动,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些曾经经历却被遗忘的细节慢慢浮现在眼前。
比如厉钰来落月居之时,听雪无论是否当值,都会进屋伺候。
比如一向谨守礼数的听雪,会在厉钰在之时逾矩多话。
前者她从前一直以为是因为听雪怕折枝莽撞伺候不好,所以特意来帮忙,后者她也以为只是自己多想。
如今想来,连折枝这样大大咧咧的丫鬟都绝不会往厉钰跟前凑,何况听雪?
且这些还都是她看到的,那么,在她看不到的时候呢?
如此一来,听雪会杀她的理由便很简单了,可这做法,何其愚蠢。
“虽然不知你是何时起了这样的心思,但你也该清楚,就算是杀了我,将军夫人的位置也轮不到你来坐。”卫若衣心中如此想,便如此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听雪眼中便闪过一丝讥诮之色,很快,但毫不加掩饰,卫若衣想不看见都难。
听雪这个反应,便说明她想的不对。
卫若衣立马反应过来,且不说听雪会不会这样愚蠢,就说两世了,听雪若真有这样的心思,何至于从来没有做出一些更加大胆,更加明确的举动。
“夫人,老向候在外面,要不要叫他进来?”厉福全见事情停滞,恭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