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苦对女孩的师徒情谊也一般般,纯碎是为了消磨时间外加排解家人离去的寂寞而找的替代品。
一旦小成,她就留了一封信,悄悄离开了裘千苦。
她要去报仇,仇人有三个。
裘千苦从来不知道女孩在被他收养前背负着仇恨。
女孩离开的那天,已经能被称作少女了。
但事实证明,小成之境的实力还是不够的,少女杀了一个仇人,被其余两位重创,在裘千苦找到她的三天前就咽气了。
仇人早已逃走,裘千苦也只能看着少女的尸体,无语凝噎。
只要和旁人沾上关系,就准没好事,裘千苦有了这样的感受,因为,少女的鬼魂通过阿赖耶识使得裘千苦感染了报仇的执念。
即使少女的鬼魂在四十多天后消散了,这股执念与情绪也依然在裘千苦心里被种下了。
裘千苦被迫卷入了他人的恩怨,不,从那一天开始,少女的恩怨,像一个遗产一样,成为了他的恩怨。
残存的两个仇人极其善于逃遁与隐世,裘千苦花了四十年才在晋国找到了他们的行踪,他为此而狂喜。
狂喜过后,他还很惊讶自己为什么会为此而狂喜,为什么明明是别人的仇人,在自己追查到后,自己也这么感同身受,他对少女的师徒之情没多少深啊。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这是阿赖耶识的缘故,让他无形间就感知到了少女对复仇的执念,其神京中残存的情绪如针一般刺入裘千苦的脑海。
其执念之强,情绪之深,导致她就算殒命,其情绪线仍像绳索一样牵绊着裘千苦的心神。
在你凝视情绪线的同时,情绪线也或大或小的牵扯着你。
当听到这里,王禹汗毛一凛,他突然回想起了在沈城面对被击败的郭添时,自己被鬼魂的情绪所影响,也如裘千苦一般变得感同深受的样子了。
那一刻,他自己的意识已经被郭添有些说服了,但鬼魂的情绪驱动着他削去了被郭添视作“比生命还珍贵”的野心。
压下回忆,王禹继续听一旁的裘千苦说道:我这个徒弟不过是亲人的替代品。
等到回过神来,裘千苦已经在为这个替代品的恩怨所奔波了,他成为了少女完成复仇的替代品。
那最后的两名仇人最终死了,但凶手不是裘千苦,是另外一个人。
裘千苦发现了两个仇人的尸体,他们的身上各插一把陌生的刀。
情绪的复杂与吊诡就在于,你所孜孜以求的仇人没死在自己的手中,执念没有达成,你就有可能转而迁怒于杀了仇人的那个人。
不知是少女遗留下的情绪,还是裘千苦自己也这么想,反正他转而开始去追索那个夺去了亲手报仇的机会的人。
就这样,又是许多年过去了,等到裘千苦找到了那个人,才恍然发现虞朝已经不知在何时瓦解了,天下成了列国的舞台。
倒不是对虞朝觉得可惜,对于虞朝和列国这两样事物的境况,他只是把两者作为变迁的季节来感慨。
裘千苦找到那人的时候,那个人也在仇人的围攻之中,裘千苦击杀了围攻的仇人,救起了奄奄一息的那人。
在这有一搭没一搭的故事的结尾,裘千苦感慨道:“人世……还真是变幻莫测啊。”
王禹一边听,一边盯着堂内的帘幕,惊道:“莫非……躺在那里的人,就是……”
裘千苦颔首道:“嗯,就算从我徒弟和我手里,夺走亲手复仇机会的人,她和那两个人也有仇。”
王禹深吸了一口气,啧啧称奇道:“人世还真是复杂!”
然后,王禹和裘千苦异口同声道:“人情还真是莫名其妙!”
裘千苦挠了挠头,瞥了一眼帘幕。
“我其实拿不定主意怎么处置此人,我那徒弟要是还活着,肯定会迁怒于她,这股情绪时常叨扰我的脑海,有好几次我也打算趁着她负伤在身直接结果了她,了结这段怪异的连锁。”
“就在我实在忍受不了徒弟遗留下来的情绪,要动手处决的时候,遭遇了一件事,那就是四年前的天岐大地震,你要好好听,正是此事过后,我不惜自伤,也要断绝自己的阿赖耶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