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素心问:“你还会做吃的?”
“是。”
谭素心点点头:“你一来就让太子亲近你,倒也难得。”又耐着性子问周远,“远儿,皇婶婶让这个南阳留下来照顾你好吗?”
周远天真看着南阳,天真地说:“你留下来跟我一起捉蝈蝈?”
南阳微笑:“其实有趣的不止蝈蝈一样小东西。”
她的微笑,她的话无不吸引周远。
南阳就留在了素园。
谭素心嘱托她:“太子不过是在素园小住一段时日,过一段时便要回宫的。”
“原来如此。”南阳装作懵懵懂懂,“奴婢还以为太子殿下一直就住在素园呢。”
“我倒是想着,可是君上怎么舍得?”谭素心微微一笑,“君上最心疼的就是太子殿下了。”
见谭素心说到君上,南阳心下一阵恨意,不动声色地问:“君上很疼爱太子殿下吗?”
“嗯,你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所以君上特别疼他。但是表面上,又总是装作一副很凶的模样。远儿因为怕父皇,所以经常嚷着要来素园。”谭素心看了看素园,“也罢,这园子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
南阳不吭声。
谭素心又提醒她:“记住了,不要在太子面前提关于他母亲的事,如果君上知道了会大怒的。”
他必是不愿记着有青鸾这个人,所以让所有人都不能提这个人吧?
男人若狠绝起来,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自从南阳在素园住下来,周远的日常饮食和玩乐都由她打点。
仿佛她身上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周远越来越喜欢她,嘴上总是带这么一句“南阳说……”、“南阳告诉我……”、“不对,南阳不是这么说的”……
南阳的事便从素园这个院子里传了出去。
周和宣每日批奏折,而周远在素园的事都有专人禀报。
他从传话人口中常听到:“太子殿下今天抓到一个大蚂蚱,高兴极了。”
“太子殿下只吃一个叫南阳的丫鬟做的东西,胃口也好起来。”
“太子殿下今天说了一个笑话,说等长大了要娶南阳做妻子。”
“……”
听到后面周和宣忍不住了,正好谭煜之和孟俊海也在身边,对他们说:“朕倒是奇怪了,怎么现在太子的事都跟南阳扯上关系了?”
谭煜之忍不住笑了:“微臣也听说了这个南阳的事。说她将太子殿下照顾得很好,太子殿下很喜欢她。”
“朕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个人?”
“可能是素园里的人。”
周和宣略微沉思了一会:“这孩子从小就不太亲近任何人,这个南阳倒是奇了。”
“微臣明天要去素园看望姐姐和太子殿下,到时候就有机会见识一下这个南阳了。”
“嗯。”周和宣沉声道,“你跟皇嫂说一声,朕这几日也要去趟素园。远儿在外面半个多月,朕怪想念的。”
“是。”
周和宣问:“朕刚才跟你们说到哪了?接下去说……”
孟俊海紧接着刚才的话题,三个人又开始回到正题。
三年来,周和宣励精图治,勤力于政,原先周和熙朝代留下的烂摊子,正一步一步地恢复过来。
夜里,对着镜子,南阳将药水小心翼翼地涂在脸上,随之而来是一阵噬人的痛苦。
南阳紧握住拳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这痛苦令她又一次想起三年前地那场大火,火势烧着了她的衣服,烧焦了她的皮肤,妙娘给她换皮肤的宛如万千把刀刺在骨髓里。
她以为自己能够忍住,但是每一次她都被折磨地脸色惨白,好几次都咬破了嘴唇。
“啊……”她低声惨叫,整个人因为受不了痛楚而滚到地上,一不小心碰碎了桌上的茶碗。
正好有人听见声响,赫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南阳?发生什么事了?”
南阳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发出声音。
“南阳?”外面的人甚至想推门而入。
她竭力发出声音:“是我……不小心……碰翻……了……了茶碗,没……没事……”
“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方便进来看你吗?”
“我……我没事……我累了……明天……再说……”她挣扎着起来,拧灭了烛火装作睡下了。
外面的人觉得奇怪:“真是个怪人。”
摇摇头便走了。
南阳倒在床上咬住被角。每一次的疼痛,都让她深刻的记住那些在她身上经历的痛苦。那些正常人无法经受的痛苦,这三年来她一直在承受。
因为体会到是怎样的痛,所以更加不会忘记这些恨。
等到脸上的痛感渐渐消失,南阳也没有气力去想其他事了,整个人十分倦怠地沉睡过去。
因为太累,第二天便睡过头起晚了。
等到南阳打点好一切前往远儿的房间的时候,途中听到有人在聊天:“听说待会谭将军要来了。”
“谭将军是来探望浩命夫人和太子殿下的。”
“我听说谭将军对太子殿下很疼爱的。”
“有人说,那是因为太子殿下的母亲……”
接下去的话骤然压低了声音,南阳听不清楚。
谭将军,指的应该就是谭煜之吧?
三年了,他是否依然如常呢?
想了想,南阳深吸一口气,不再停留,继续走路。
走了几步发现忘记拿东西,一拍脑门怪自己太过粗心,又转身折回去。
福荣亲自领着谭煜之进素园,边走边攀谈道:“将军这么早就来了?”
谭煜之“嗯”了一声道:“难得一大早来素园,这园子里的空气真是新鲜。”
福荣嘿嘿一笑:“园子里空气是好,可是也招蚊子。浩命夫人就总是担心太子殿下被蚊子叮咬了。”
“这就是所谓的有得必有失吧,呵呵。”
福荣亦笑了:“将军说得极是,有得必有失。”
南阳正朝他们走来,远远地看着福荣身后领着一个人,来不及细看忙侯在原地低下头。
她双手交握,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被谭煜之看出什么破绽才好。
福荣和谭煜之离她越来越近,连说话的声音都听得见。谭煜之问:“太子殿下在素园住的还好吗?”
“挺好的,太子殿下还嚷着说不要回宫了。”
谭煜之脸上带着笑:“他就是觉得皇婶婶对他好,宠着他惯着他,所以不想走了。”
“对对对。”福荣点头附和,“浩命夫人对他好的真是没话说。”
正走着,两个人经过南阳的身边。
也许是凑巧,福荣一个脚步没踩稳,整个人趔趄了一整步“嗳呦”一声便要倒下。
南阳和谭煜之分别伸手扶着他:“小心。”
多亏了他们才没跌倒。
福荣感激道:“奴才真是老了不中用了,连走路都这么不稳妥。”
谭煜之问:“能走吗?”
福荣摆摆手:“能走能走,只是奴才不方便带将军去找太子殿下了。”他见边上的是南阳,“正好,就让她带将军去吧。”
谭煜之皱了皱眉:“你真的没事?”
福荣走了几步:“奴才真的没事,只是有点崴脚,稍微走几步就没事了。”对南阳说,“你带将军去找太子殿下。”
南阳有意无意低着头:“将军请跟奴婢来。”
跟在她后头,谭煜之起先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越来越觉得有一阵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看到过这个人。
“停下。”
南阳忙止住脚步,谭煜之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撞在了她身上。
谭煜之忙退后一步:“对不起。”
南阳回过头来:“将军让奴婢停下来所为何事?”
谭煜之看着她的眼睛,脸色倏地变了:“你……你是谁?”
“嗯?”南阳懵了,“将军说什么?”
南阳这句话刚说出口,手里的茶杯便一松打翻在奏折上,她忙伸手去拣:“君上恕罪!奴婢这就收拾妥当。”
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周和宣又冷不丁地问:“朕哪一次跟你喝过这个茶?你有印象?”
“没……没有啊……”南阳停顿了一下,“奴婢失口说错了,希望君上不要见怪。”
周和宣拦着抓住她的手:“看着朕。”
南阳似在闪躲什么:“君上……奏折都沾了茶渍,得赶快收拾。”
周和宣命令她:“看着朕。”
语气不容抗拒。
南阳只得抬头迎视他。
周和宣问:“你到底有没有跟朕一起喝过茶?”
“没有。”
“看着朕。”周和宣将手里的被子往边上随处一搁,摆正南阳的身子,“说实话。”
他的眼神有着难于言说的光芒。
南阳虽看着他,心里却在发虚:“奴婢不记得了。”
“朕给你时间让你想,好好地想。”
南阳咬着唇,挤出字:“君上何必为难奴婢?奴婢只是一个宫女罢了,就算跟君上共饮过茶水,也是奴婢的福气。但是对君上来说,却有千千万万的女人愿意为君上沏茶,端茶,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