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朽见他答应不再来找自己,心里反而更加难受,却不能再说些什么,只得喃喃应道:
“我记住了。”
“那就好,我走了。”
于恨微微一笑,转身就走。只留青朽一人站在空旷的院子里……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不过只是傍晚时分,夜色却已将天幕染得一片漆黑,雪停了,寒风却更形凛冽,打在人身上,就像把冰锥子一般,直将冰冷刺进人的骨头缝里。
而此时的青府,却是一派春意融融的景象。院子里,回廊上,早就点上了一盏盏火红的灯笼。远远望去,犹如一朵朵红花,不约而同地在这冬夜里竞相绽放,妩媚而妖艳。
在青府中央,华丽精致的观戏台上人声鼎沸,暖意袭人。宾客们早已入坐,离观戏台大约一丈远的地方,是特地为德淑娘娘省亲而搭建的戏台。戏台上,戏班子早已开锣,油头粉面的戏子将戏本子里的爱情演绎得缠绵悱恻,肝肠寸断,直叫台下众人看得如痴如醉,目不转睛。
前边唱得正热闹,然而清儿却没有观戏的心情,她匆匆跑进别院里,一把推开青朽的房门,一看到眼前的景象,立刻高声嚷嚷了起来:
“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
而正坐在桌前专心研读心经的青朽抬起头,见是她,淡然笑道:
“我正想是谁来了,动静这么大,原来是你。”
“小姐,你怎么还没换衣裳?敢情这两个时辰里,你就坐在这里念经?”眼见前院的大戏都已上演,而自家小姐却是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坐在房里念经,清儿不由气急,“唉呦,我的大小姐,你可真的快要把清儿给气死了。”
“清儿,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还改不了这个毛躁的性子?”青朽轻轻合上书页,嗔怪道,“看你这风风火火的样子,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清儿无奈地叹叹气,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急病遇到慢郎中了,看小姐那不紧不慢的样子,她不被气死也要被急死:
“唉呦,小姐,你到这时候了还和我说什么大道理,你再不换衣裳,可要赶不及开宴了。”
“赶不及就赶不及,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青朽笑笑,无事人般又翻开眼前的心经,“再说了,那种场面,我到不到场又有什么关系?”
清儿上前一把合上书,不由分说地拉起青朽,走到梳妆台处:
“这怎么会没关系?再说老爷特地交代过了,无论如何,今晚小姐你必须得到场。若是小姐嫌打扮太麻烦,清儿帮你便是。”
“打扮?我看这样就挺好的,还要怎么打扮?”青朽哭笑不得,转身对清儿说道,“清儿,你刚才不是说来不及了吗?我们快走吧。”
“不行,今儿就算是赶不及,清儿也得帮小姐你好好打扮打扮。”清儿不由分说地将青朽按坐在凳子上,将铜镜用力摆在她的面前,“小姐你看看你,脸不敷粉发不簪钗也就不说了,可你还整天穿着这些寒酸的衣裳,哪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青朽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笑道:
“是谁说大家闺秀就非得穿着华丽地招摇过市?”
清儿两手叉腰,作生气状:
“小姐,清儿也不是让你非得穿得像只花孔雀似的,平日里你穿什么清儿都不管。可是今天不行,今天你啊,非得听我的不可。”
见清儿软硬不吃,青朽只觉好笑:
“好吧,我就听你这么一回,可是你要尽量整得简单些。”
“知道了。哼,别家的小姐都爱胭脂水粉,首饰花裙的,惟独小姐你――唉,清儿有时真搞不清小姐你是怎想的。”清儿一边嘟嚷着,一边麻利地从身旁的衣柜里拿出一套衣裳,献宝似的捧到青朽面前,“小姐你看,这套衣裳是不是很好看?”
青朽伸手翻开清儿手中的衣物一看,笑道:
“云绸,湘云绣,这可是一等一的好料子,你倒好本事,我那衣柜经你这么一捣鼓,竟能捣鼓出这么好的货色来。”
“清儿哪有那本事,这料子是前一阵主上赏赐给老爷的。”
见青朽慧眼识珠,清儿立即兴奋起来,得意地笑道。
“这是主上赏给爹的?”
青朽抚摸布料的手一顿,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是啊,年前老爷把料子交给了清儿,要清儿给小姐你添置几件新衣裳。依清儿看啊,其实老爷心里还是很疼小姐的,可就是放不下架子罢了。”
“清儿你说爹是年前让你去做衣裳的,”青朽快速打断了清儿的话语,将话题岔开,“这还没几天,怎么这么快就做好了?”
“哪儿呀,老爷给的布料可多了,这几件是为了让小姐能赶在娘娘省亲时穿,清儿让城西的张裁缝赶着做出来的,前日刚送来。小姐你看看还喜欢不喜欢?”
“喜欢,料子上乘,手艺也精湛,我怎会不喜欢。”青朽勉强一笑,收回手,拿起桌上的木梳催促道,“清儿,时间不多了,衣裳待会儿再穿,你快来帮我梳头罢,就梳你昨日说过的那个发式。”
夜色正浓,挂着红灯笼的回廊下,两个身影正匆匆地往观戏台的方向赶。
“小姐,快一些,不然可真要赶不及了。”
说话的是清儿,她正拽着青朽的手,拖着青朽往前走。
“知道了,知道了,可你也别拽得这么紧,我自己会走。”
青朽一身华服,眉头轻锁,无奈地应道。
清儿回头瞥了她一眼,反而下了更大的劲死拽着她不放:
“那可不成,要是小姐你又像上次那样,偷偷跑了可怎么办?”
她可是最了解自家的小姐了,每次遇到这种场合,小姐都是能躲则躲,能溜就溜。今天可千万不能让小姐偷溜了,不然她的小命难保。
“哎,清儿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今天绝对不跑。”
“不行,小姐你越是保证,清儿就越是不能放心。今儿小姐还不是向清儿保证过,一定会到,可是结果呢?”
清儿没有丝毫的迟疑,断然拒绝道。
没想这丫头还真记仇,青朽苦笑道:
“清儿你不信我倒也罢了,只是你用这么大的力气拽着我,我的后背都给你拽疼了。”
“后背?”清儿停下脚步想了想,便立刻惊叫道,“哎呀,小姐,难道是你后背的伤又――”
见清儿开始大声乍呼,青朽连忙将手指放在唇上,制止道:
“嘘――小声点,这么大声地喊,难道你要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
清儿惊觉自己失言,慌忙闭上了嘴,松开了手,懊恼不已:
“小姐,你的后背还疼得厉害么?”
“呼,没事,虽然还有些疼,不过还受得了。”
清儿松了手,青朽也松了口气,轻轻动了动胳膊。这一路上清儿惟恐她半路偷跑,将她拽得死紧,可真让她遭了回罪。清儿拽着的胳膊牵连着背上的伤,原本已不太疼的伤口像是又要发作,一阵阵地闷疼起来,折腾得她好难受。
清儿见状,鼻尖一酸,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
“都是清儿的错,害小姐受了这么大的苦。”
青朽伸手捏了捏清儿的鼻子,笑道:
“爱哭鬼,我不是说没事了吗?我们快走吧,否则真要迟了。”
她刚说完,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清儿抬眼一看,苦着脸沮丧地说道:
“完了,娘娘比咱们先到了。”
“臣等恭迎德淑娘娘。”
当青鸾走进观戏阁时,戏已唱完一折。阁内除了青炽站在行礼,其他人全都不约而同地跪下,毕恭毕敬地迎接她的到来。
青鸾立在门前,妙目一转,巧笑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