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可以保证,昨日是小人第一次见到二小姐,此前确实没有见过小姐一面。”
“是吗?”
青朽还是不大相信,死死盯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但紫秦却是镇定自若,看不出半点说谎的迹象:
“二小姐,或许是小人与另一个您认识的人有些相似,您一时认错了也说不定。”
“喔?是这样吗?”
青朽又盯了一会儿,终于败下阵来,沮丧地垂下头,用脚尖去踢地上被踩得异常结实的硬雪。
紫秦见她沮丧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抬眼环顾四周,想将话题引开:
“话说回来,老爷对德淑娘娘的照顾还真周到呢,这个别院布置得可真别致。”
听到紫秦说起这事,青朽顿时来了劲,仰起头开心地对紫秦说道:
“那个自然,我爹最疼阿姐了,你不知道,当年把送阿姐入宫后,我爹有多难过,想阿姐想得几乎快生病了。现在阿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爹当然想好好补偿补偿阿姐。”
“是么?”紫秦侧过脸恰好对上她黑亮的双眼,便立即将脸转了回去,脸上的笑淡了不少,“可是老爷既然这么疼爱娘娘,那当初又为何非要将她送入宫中不可呢?”
“这个嘛……”青朽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敷衍,“我也不大清楚,可能当时爹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难言之隐?呵呵,”紫秦嘴角一勾,似在嘲笑,“这不过是世人用来掩盖贪婪与欲望的借口罢了。”
“紫统领……”
青朽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两人都不再说话,气氛顿时冷淡了不少。
两人就这样静静站了一会儿,青朽正尴尬,忽见院中大树,眼睛一亮,立即指着那树说道:
“紫统领你快看这棵树。”
“树?”
紫秦微微一愣,不明就里。
青朽笑道:
“对啊,就是这棵树。紫统领可能不知道,这棵树原本是种在偏院里的。阿姐入宫前,最爱在这树下纳凉弹琴。一年前爹为了给阿姐建这别院,特地把这棵老树从偏院移了来,说是如果有朝一日阿姐还能在这树下弹琴那该多好。”
“是么?”
紫秦也将视线移到那棵树上,低低附和道,笑容早已隐去。
只可惜青朽并未注意到他突变的表情,径自看着那棵树,有些失落地说道:
“爹为了阿姐,真可谓费尽心机。可是为什么我一看到这棵树,总是会想,如果,如果爹能将对阿姐的宠爱分一半给我……哦,不,一半太多了,十分之一,只要分给我十分之一的宠爱,那该多好。”
紫秦听出她话语中的失落,斜睨她一眼,问道:
“二小姐,您这是在羡慕娘娘么?”
“羡慕?与其说羡慕,不如说是嫉妒吧。”
“嫉妒?”
大概是青朽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紫秦微露出惊讶的神色,眉毛挑得更高。
“是的,我想我应该是从小时就开始嫉妒阿姐的吧,嫉妒得恨不能与阿姐交换身份。”青朽自嘲地笑道,“可是嫉妒又有什么用呢?阿姐还是阿姐,我还是那个无论做什么,都不受爹待见的小女儿罢了。”
“嫉妒啊……”紫秦突然转过头,表情认真地看着她,问道,“二小姐,如果现在有个机会,有可能让您获得老爷的宠爱,您是否愿意去做?”
青朽也看着他,不知他为何会这么说:
“获得爹宠爱的机会?”
“对,只要您抓得住,就很有可能改变小姐在老爷心中地位的机会。”
青朽稍一沉吟,便果断地做出选择:
“如果真有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去做的。”
紫秦紧追不舍地继续问道:
“不管是什么事,小姐您都愿意做?”
青朽毫不迟疑地答道:
“是的,不管爹让我去做什么事,我想我一定会欣然去做的。”
“即使是要您像娘娘那样入宫为妃,您也愿意?”
“入宫为妃?”青朽闻言大惊,紧张地反问道,“我爹什么时候说过要送我入宫?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紫秦紧紧盯着她,突然笑起:
“小人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小姐又何必如此紧张。”
“打比方?那就是说,爹根本没说过送我入宫的事喽?”青朽大大地松了口气,有些懊恼地说道,“紫统领你好会打比方,就快把我给吓死。”
紫秦的脸上闪过一丝嘲弄的神色,复又笑道:
“小姐您不是说无论老爷让您做什么,你都愿意去做么?”
被人抓了个正着,青朽有些尴尬:
“这个……我是说过,可是入宫之事可是大事,不能拿来乱打比方的。”
紫秦却不放过她:
“可是小姐您能说,您听到这消息时,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吗?”
“这……”
青朽迟疑了,老实说,初初听到紫秦说到入宫时,她的惊讶远大于犹豫。可是现在让她仔细去想,说她的心没有一丝动摇,那一定是骗人的。虽然她的年岁尚小,但入宫为妃对一个女子意味着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看吧,还不到一刻钟,人的心就已经变了,更不用说几年的光阴。”紫秦看着远方,嘲讽地说道,“景色不变又能怎样?又怎么能抵挡得住善变的人心?”
“善变的人心?”
青朽细细咀嚼这几个字,觉得有些怅然。原本以为自己还算坚定,以为自己为了得到父亲的赏识,可以为他做一切自己能做到的事。可是现在看来,也是芸芸众生中,把握不住自己心的普通一员而已。
想到这里,她也仰起头,去看院中央的大树,看着被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树枝,冰晶上耀眼的碎光让她微微眯起了眼。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令她的心里麻麻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从中满溢了出来。
这时,从屋里出来一名作宫女打扮的女子,匆匆走到她身前,福了福身,诚惶诚恐地说道:
“二小姐久等了,娘娘让您进去见她呢。”
青朽转过头来,好脾气地笑道:
“怎么,阿姐不忙了么?”
宫女乍一听这话,还以为青朽因等得太久而生气了,一张脸顿时变得刷白,慌忙请罪道:
“二小姐,都怪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会做事,多有怠慢,还望饶了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