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明旭一声不啃。
韩秀美赶紧又跪在地上,梨花带雨般求着,“爹,娘,你们千万别这样,你们这样,让小美怎么活,让明旭哥哥怎么活,你们就答应明旭哥吧,明旭哥的确爱米苏,拆散了他们,明旭哥就不会幸福不会快乐了,看着明旭哥难过,小美更会难过。小美宁愿自己难过,也不舍得明旭哥难过的。爹,您就成全明旭哥吧。小美求您了。”
天睿又抱住展明旭,“爸爸,求您不要和妈妈离婚,天睿要爸爸,也要妈妈,天睿不能没有爸爸,更不能没有妈妈的。”
见天睿这样,米苏的身子惊颤着,如果离婚,这个情景不也要在女儿身上重演吗?难道也要女儿像天睿一样,抱住展明旭求着他不要离婚吗?
韩秀美拉过天睿,摸着天睿脸上的泪水,“宝贝,别让爸爸为难了,你就跟爸爸,还有米妈妈一起过,米妈妈会对你好的。”
“我不,我不要别人做我的妈妈。妈妈,我只要你。既然爸爸不要你和天睿了,那咱们就走吧,天睿会照顾妈妈的,天睿一定会把妈妈照顾好的。”说着,站起来,扶起韩秀美,就要走。
米苏不想再看韩秀美的表演,既然最终离开的是自己,何必还在这儿苦苦挣扎,她抹去眼泪,淡淡地说,“韩秀美,你真的想走吗?要是真心想走,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存在了。收起你的剧情演绎吧,再演下去,就太假了。”说完,走到展明旭跟前,紧紧搂住展明旭,泪水不由地又流了下来,“明旭,我爱你。”
女人最喜欢听男人说的三个字是:我爱你。
女人最喜欢问男人的一个问题就是:我和你妈掉在河里,你先救谁?但米苏从来没有问过展明旭这个问题。
有一次,米苏在一本杂志上再次看到这个问题的新版本,内容是这样的:
女人问:我和你妈掉在河里,你先救谁?
男人说:你会游泳,还用我救你啊。
女人说:假如我不会游,你先救谁?
男人说:没有假如,你本来就会游的。
女人说:我就是想问你嘛?你回答我。
男人生气地说:你神经病啊,没事,带着老太太到河边干什么?
看完后,米苏笑的前仰后合的。
展明旭问她:“有那么可笑吗?”
米苏指给他看。看后,展明旭也笑了,然后看着米苏,“你好像没有问过我这个问题?为什么不问?”
米苏笑着说,“这么幼稚的问题,我不会问。”
“幼稚?怎么讲?”
“因为一个人只有一个母亲,他理所当然先去救他的母亲。”
“就是说,如果你和我娘掉在河里,我先去救我娘,你不会生气?”
“对,我不会生气。不过……”
一个不过,展明旭笑了,“还是不行吧。”
“你想错了,我不过后面的话是:假如你真的爱我,你可以不再婚,守着和我的爱情过到离开这个世界,然后,我们在另一个世界相会。”
展明旭一怔,看着米苏。
米苏又说,“如果你爱我爱的很严重,那么,救起你妈之后,你也跳下来,追着我的灵魂,我们一起过奈何桥。”
米苏说完,就一直看着和展明旭。
展明旭慢慢把米苏揽住,“我爱你,如果你在我离开之前离开,那么我会追着你的灵魂,和你一起过奈何桥。”
话好像犹在耳边,可人却已经……米苏哽咽着,“我们不可能一起过奈何桥了,和你一起过的也不会是我了,明旭,保重,我走了。”
展明旭一下子站起来,把米苏拥抱在怀里,“爹,米苏是我的妻子,这辈子,我都会和她在一起的,我不会和她离婚的。米苏,我们一起走。”
米苏惊震了,这在她的希望中,却她的意料外,她没想到展明旭在这个时刻,真的会为她坚持,她一下子抱住展明旭,“明旭。”
“逆子。”公公大叫了一声。
米苏松开展明旭,面对着公公,“爸,现在不是过去,明旭也不是您,他不可能和您一样,同时要两个女人。而我更不是婆婆,允许自己的丈夫拥有两个女人。所以,明旭只能要一个,现在,他选择了我,我们是不会分开的。不管您怎么样做,我和明旭都不会分开的。”
米苏说完,又面对展明旭,“明旭,走吧,女儿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明娃儿。”
展明旭拉着米苏正要走,背后响起母亲哀婉地叫声,展明旭的身子震了下,这才想起母亲来,也想起来,他的这一决定,直接影响着母亲日后的生活。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母亲,“娘。”
已经七十高龄的母亲,满头白发,暗淡无光的眸子里闪着凄婉哀怨。
母亲不是个美人,只能算是清秀文雅。如果说,放在当下的时间里,这样的母亲也能有个温馨的家庭。又或者说,提前到一个符合她身份的时代,她依旧会有一个幸福的时光。
但她恰恰生错了年代(一个讲究出身的年代),生错了家庭(解放前,外公是当地有钱的大地主)也生错了地方(男尊女卑非常非常严重的sd省),她的出身注定了她的悲剧,而这个地方又决定了她的悲剧。
所以,在那个讲究出身的年代里,没有哪一个男人敢娶她,更没有女孩儿嫁给她的弟弟,姐弟俩人相依为命地生活着,直到三十岁那年,另一个村子的地主之子用妹妹跟她换亲,为了弟弟,她答应了。就在准备结婚的五天前,父亲来提亲,小舅为了母亲,放弃了自己的婚姻,答应了父亲。
当时的父亲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母亲,是因为,清白人家的好女孩儿不会嫁给一个带着孩子的男人。
而父亲也不愿意找一个离婚女人或者寡妇,所以,母亲成了他的目标。他知道,母亲不会拒绝他,能够嫁给他,是他给母亲的荣耀。
果然,父亲一去提亲,早已经不敢大声说话,见了人就卑微打拱的小舅立刻答应了。
为了母亲顺利结婚,小舅留下一封信,离开了家乡,直到现在也没有踪影,不知是活着,还是已经去世,这给母亲留下了终身的痛。
小舅之所以让母亲嫁给父亲,一则因为父亲身世清白,将来的孩子能够有一个好的前程;更重要的是,那个将要娶母亲的男人,不但身体有着羊角风的病,而且又老又丑,他不想母亲为了他,痛苦一辈子,所以宁愿放弃自己,也想让母亲有个好的未来。
只是母亲不知道,父亲之所以娶她,只是想要个儿子来延续展家长房的香火,因为爷爷临终前说,展家长房这一脉不能在他手里断掉。
母亲更不知道的是,父亲和大娘离婚,大娘却没有离开,住在大院子后面的小院子里,带着大姐春儿,还和以前一样生活,只是手里多了一个离婚证书,让父亲再娶的理由。
按照当地的风俗,不管是穷人,还是富户,结婚都要进祠堂拜祖宗,这样才被承认是夫家的女人,死后才能进祖坟,才能被后代儿孙焚香祭拜。
所以,略带甜蜜的新婚之夜后的翌日清晨,母亲等待着进祠堂拜祖宗时,父亲却把她带到了小院的正屋,正屋客厅里,坐着大娘,西台乡里公认的美人。
母亲茫然看着父亲,他不是离婚了吗?怎么还会住在一个家里?难道离婚是假的?可又不可能,因为去乡里登记是实实在在千真万确的事实,没有人敢欺骗政府的。
父亲坐到八仙桌左边,指指坐在右边的大娘对母亲说,“她是我原配妻子,你大概见过,她和我离婚,但不离家,还在一起生活,往后,她就是你大姐。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该懂得是什么意思的。”
大娘看着母亲,眼睛里有着妒气却又无可奈何,“不妨告诉你,是因为我不能再生娃儿,春儿他爹才会娶你,希望你的肚子比我争气,能够生下男娃儿,你就是展家的功臣,不然,春儿他爹还会和你离婚,再娶别人,但是,你却不能和我一样,留在展家的,所以,你的肚子一定要争气,我不想再看见一个女人走进来。”
那个时刻,母亲明白了,自己名义上是父亲的妻子,其实就是个妾,一个生孩子的妾,这和母亲的家里是一样的。
外婆生下母亲后,也不能再生,外公一连娶了四个姨太太,只有五姨太生下了小舅,所以她知道,妾,是进不了祠堂,拜不了祖宗的。
母亲知道自己永远进不了展家的祠堂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生个男娃儿,只有这样,她才能留在展家,否则,就会被离婚。
不止她要离开展家,就连她和女儿想必也会一起走出展家,到那时候,她的日子会生不如死。
她已经失去了小舅,不能再失去这个让她唯一赖以生存的家,那样,小舅的牺牲就没有意义了。
母亲藏起悲哀,脸上挂起柔和温婉的笑,端起茶,双手奉上,“大姐,请喝茶。”
也许上天可怜母亲,她很快就怀孕了,而且脉象稳定,不管她干多重的活儿,他都稳稳地呆在母亲的肚子里。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他,展明旭出生了。
有了他,母亲的日子总算是好起来了,父亲对母亲也算是不错。但是,每到进祠堂,祭拜祖宗,母亲都没有份儿,母亲的心就痛的难受。
更难过的是,大娘对母亲越来越不好,明里暗里地,要父亲和母亲离婚,因为她已经生下了儿子,完成了任务,这个家不再需要她。
母亲知道,一旦离婚,他不可能再见到母亲,母亲想见他也是难上加难,所以,不管大娘怎么折磨她,母亲都忍着,不管到哪里干活,母亲都会带着他,几乎寸步不离。
好在父亲还算是有良心,一直没有离婚,只是,留在母亲房间里的日子越来越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大娘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