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他真的这么快就爱上了她。
可是他却又总在她艰难的时刻,恰到好处地出手相助。
“夜骐……”她咬了咬唇,迟疑地发问:“你究竟……为什么要帮我?”
他也站起来,站在她身前,深深地看着她:“我说过,前面的路,你需要有个伴。”
米苏的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暖,但她仍旧抗拒,固执地不肯轻易相信:“就这么简单吗?”
“我们……成亲吧。”许久,她小声地说出这几个字。
夜骐将她推开一点,眼眸晶亮:“你答应了?”
米苏避开眼神,抿了抿唇:“但是……先说好,只成亲,不……那样……”
“不哪样?”他故作不解。
米苏不答,只飞快地白他一眼,耳根已经微红。
夜骐摸了摸下巴,做沉思状:“你的意思是,让我守活寡?”
这个人真的是可恶!米苏气得撇嘴,开始后悔刚才的决定:“那算了……”
夜骐立刻捂住她的嘴,连连点头:“好好好,都听娘子的,我们不……那……样……”最后两个字,他故意说得哀怨无比。
“你不许言而无信。”米苏未雨绸缪,先威胁他:“不然我就悔婚。”
夜骐笑得像只狐狸:“不会不会,娘子一定要相信我的人品。”
他的人品……还真不值得相信。米苏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但是,此刻的他对她来说,就仿佛是汪洋中的那尾孤舟。
有,或许也不敢保证,真的能将她带到安稳的彼岸。
没有,却可能就在下一刻,便被恶浪没顶,葬身海底。
她只能选择抓住,绝望中唯一的希望,即使,觉得不安,觉得渺茫。
那天,夜骐一直赖在这殿中不走,到了晚上,甚至还想留宿,米苏忍无可忍,硬是将他轰了出去。
他到了门口,又突然跑回来,把手中的折扇,塞到她手里:“这是给你的定情信物。”
米苏一甩手:“我不要。”
他却握紧她的手,将她的拇指,移到扇柄上的凸起处,笑嘻嘻的对她眨了眨眼:“按这个,会有惊喜哦。”
米苏愣了愣,明白过来,这是他留给她防身的暗器,心中一暖。
他微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我明天再来陪你。”
夜骐走了,米苏小心地展开那把扇子,只见其上绘着精致的花鸟山水,只是那缎面似有些发旧,边缘有微微的黄。仔细端详,发现角落处写着两个刚劲的字--云翳。
几天下来,她对夜骐的身世,也略有所闻,知道这是他母亲的名字。
这只怕,是他母亲的遗物,可他却留给了她。无论他接近她,究竟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至少诚意足够。
收起折扇,她轻叹了口气,如今这宫中,暗流翻涌,她也的确需要有帮手,以后的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陛下,晚上可还要吃些点心?”这时,于嬷嬷出现在门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用了。”米苏回答,却在于嬷嬷正待退下时,脱口叫住她:“嬷嬷。”
于嬷嬷又转过身来问:“陛下还有吩咐?”
她却又迟疑了,还是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说不清为什么,她心中隐约觉得,碧薇的死,似乎和于嬷嬷有点关联。
不可能的。于嬷嬷即使对你可亲,也不过是个平凡的老妇人,怎么可能……她匆忙否定自己的想法,强压下心中的不安。
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当正在她身边服侍的于嬷嬷,被裴璃差人叫去问话时,这种不安,又再度爆发。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喝止:“不行。”
于嬷嬷和那个来传话的人,俱是一愣。
米苏反应过来自己态度过于激烈,略微缓和了一下,又开口:“朕相信于嬷嬷,与此事无关。”
于嬷嬷的眼神怔了怔,随后感激地笑了起来:“奴婢谢陛下信任,但是……”她望了一眼那个差人:“奴婢也担心侍卫官回去无法向王爷交差,所以就让奴婢跟着去一趟吧,无妨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话说到这份上,那差人也在旁不停点头赔笑,米苏再不好阻拦,只得放她前去。
而于嬷嬷在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又蓦然回首,望着米苏,慈爱地笑了笑,仿佛是在安抚她,让她不要为自己担心……
当于嬷嬷跨进刑宫的大门,对坐在幽暗的高堂之上的裴璃,屈膝跪下的那一瞬,眼底深处,滑过一丝酸楚。
“奴婢叩见王爷。”她的额,轻轻擦过冰凉的地面,指甲陷在石板之间的夹缝里。
“抬起头来。”森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于嬷嬷缓缓仰起脸。
可此次碧薇被杀之事,又再次将他的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
裴璃起身离座,一步步走向于嬷嬷,在还余半尺的时候,突然出掌,直拍向她的天灵盖。
但凡会武之人,此刻一定会被激起本能反应,闪身避开,或是出手相格。
然而,于嬷嬷却只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分毫未动。
他眼眸微眯,仍不肯相信,但是掌风已偏了方向,拍至她的肩膀。
尽管已非要害部位,但是这一掌他用了五成功力,若是普通人,也几乎足以致命。
若此人真是李嬷嬷,他不信她不运内力护体。
但是,他未受到任何抵抗,老妇微胖的身躯,向旁边倒下,嘴角有鲜血流出。
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充满了不解,随后,瞳仁渐渐放大,涣散……
带她来的那个差人,失声唤道:“王爷,她死了,刚才陛下……”
“陛下怎么?”裴璃沉声问。
那人畏缩地低下头,小声嗫嚅:“陛下不许属下带她回来,说相信她。”
裴璃眼神凝了凝,吩咐:“先用真气护住她心脉,传御医过来。”
尽管经过了救治,于嬷嬷被抬回内院,米苏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奄奄一息。
“她是凶手吗?”米苏的声音轻柔,却蕴含着风暴。
“请陛下恕罪。”裴璃垂眸,语气中却并无愧意,反而理直气壮:“臣也只是怕有奸人暗藏在陛下身边,担心陛下的安危。”
米苏冷嗤一声:“你一口一个陛下,你可曾真的将朕放在眼里,从昨日起,这宫中的人,便逐一被你带走,有去难回,你可是想将朕身边之人,赶尽杀绝?”
“臣不敢。”裴璃的头埋得更低。
“这世间,还有你不敢的事么?”米苏一拍案几,踱到他面前站定,语气森冷;“裴璃,查你该查之人,朕无话可说,但无辜的人,你总不该错杀。”
“陛下教训的是。”裴璃应声,在告退之时,又轻吐出两个字:“抱歉。”
米苏知道,他的抱歉,绝不是因为于嬷嬷,而是裴濯之命不可违,必须铲除她的羽翼。
只不过他们未想到,这正是她所希望的。
米苏冷笑,但一想起于嬷嬷,心情又变得无比沉重。
当她到了于嬷嬷的床前,看着那张惨白的脸,和暗色的血痕,心不由得揪紧。
“嬷嬷。”米苏轻声叫她,握住了她布满薄茧的手。
此时此刻,这只曾经在暗夜中给过自己温暖的手,一片冰凉。
“嬷嬷……你要好起来。”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里,已经听得出一丝被强行压抑的哽咽。
以她现在的身份,不能在此停留太久,表现出太多亲厚。坐了一会儿,她只得离开,走之前又紧紧握了握那只手,仿佛想要将自己的温暖,自那掌心,传给对方。
当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似有一点晶莹的泪光,闪烁在眼角……
米苏回到内殿时,见夜骐已在等她。
她今天,真的无心和他斗嘴,只默默地坐下发怔。
夜骐看了她半晌,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笑容中含着深意:“若是能以命换来永远洗脱嫌疑,倒也值得。”
米苏心中一震,抬起头看他:“你的意思是……”
“我也只是猜测。”他并不正面肯定。
米苏却激动起来。难道……难道……于嬷嬷真的是……那她就是……
她几乎想立刻冲去问个究竟,却被夜骐牢牢按在椅子上:“无论是不是,现在揭穿,都会给你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米苏的泪水,滚滚而下,这一次,却是喜极而泣。
她的李嬷嬷,是不是真的没有死,是不是仍然如母亲般,在最寒冷黑暗的时刻,守护在她的身边,像一盏温暖的灯火?
夜骐站在一旁,深深地看着这个泪人儿,幽深寂冷的眸子,染上些许怜惜……
接下来的两天,身边的宫人,仍旧是不断被带去问话,只不过,有的人回来了,有的人则永远消失。而宫禁守卫更是森严,里面的人,逃不出去,外面的人,亦潜不进来。
夜骐也自作主张地在偏殿住下,米苏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她,因此未加阻止。
他每日里陪着她用膳,散步,发呆,甚至在她偷偷去看于嬷嬷的时候,帮她把风。
多了个人朝夕相伴,倒也多了几分安心,习惯了,也渐渐不再排斥。
裴濯显然对这种形势,乐见其成。
七日过后,这次的动乱,终于告一段落,他的心思,又再度集中到米苏和夜骐的婚事上。
这日早朝,其他人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便抢先站到了正中央。
“陛下和三王子感情日益深厚,应早结秦晋之好,普天同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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