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注定不能拥有,他也只能,逼着自己适应,再没有她的人生。
“想必大哥也知道,最近有人在查她的身世来历。”裴璃既已来到这里,也不打算讳言。
裴凯哥似乎并未对他的话,感到太多意外,只是点了点头。
“我们必须要让所有人相信,世上只有一个女王,而且绝不是她。”裴璃的眼神,深沉凝重。
裴凯哥也默然。
女王李代桃僵之事,绝对不能让人知晓,否则会引发天下大乱。
而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任何人,碰触到那个秘密。
“当年的知情人,还有几个活着?”裴璃问裴凯哥。
裴凯哥一愣,随后避开眼神:“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如何知道?”
裴璃呵呵一笑:“我相信,父王死之前,必定将那件事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你。”
裴凯哥端着茶碗的手,顿时用力,指尖开始发白。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声音闷沉,拒绝再被探究。
裴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莞尔一笑:“大哥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但事关于她,大哥一定要尽力,将凡是不利于她的人和事,都毁掉。”
裴凯哥依旧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也罢,我们换个轻松些的事儿聊聊。”裴璃半垂下眼睑,脸上的笑容轻描淡写:“比如凤歌。”
裴凯哥一愣,冷笑:“这算轻松的事儿么?”
“凤歌与你,已并无关系,怎么不轻松?”裴璃放松地靠进椅背:“等明年,她就能生下我的孩子,到时候你就可以当大伯了。”
这一刻,他虽然在面不改色地说谎,心底却仍隐隐有丝疼痛。
当初那一幕,至今仍犹在眼前。尤其是凤歌在听见裴凯哥叫她名字时的激动,仿佛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屡屡刺进心里最柔软处。
凤歌爱的,始终是眼前这个人。
包括以前的宝珠,爱的也是他。
不得不承认,他比自己幸运,幸运得让人嫉恨。
“既然这样,那你便好好待她。”裴凯哥声音低沉。他现在,只希望裴璃不要再伤害凤歌,她受的苦,也已经够多。
“那是自然。”裴璃低垂的眸子中,浮起一丝冷绝。
他对她,自然够“好”。
又随口扯了几句朝中之事,裴璃告辞。
裴凯哥一个人坐在书房中,看着眼前的那碗茶,不知何时,那水面上,仿佛浮起,某个人的面容,可只是微微一荡,便又消失了。
终是幻象。
过往的爱恨,都是幻象。
他轻轻闭起眼,苦笑不止……
而裴璃那天,心情也难以平静,最终他在寂夜中,来到了他的地宫。
站在空旷阴暗的殿中央,他忽然想大喊大叫,将心中的憋闷,发泄一空。
但是他最终,选择了另一种发泄方式。
当他走进那个房间,躺在床上的人,立刻惊恐地向后缩。
他一步步走近,双手撑在床边,对那个人阴沉微笑:“凤歌,想我了么?”
“滚,你滚开。”凤歌尖叫,抓起床上的枕头去打他。
他任那个枕头直砸到自己脸上,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就那么直直地逼视着她。
她渐渐无力,最后在这种逼视下,几近崩溃:“裴璃,你杀了我吧。”
“我怎么舍得呢?你这么美的妙人儿,以后还有可能是我夺江山的好帮手,杀了你,那我该多傻。”裴璃冷笑着捏住她的下巴,指尖的力道,让她觉得疼痛。
但她知道,这还只是开始。
她仍旧只是木然地望着他。
反正,她永远也逃脱不了,不如承受。
等有一天,他把她活活折磨死了,她也就解脱了。
至于灵魂,反正已经毁灭,便无所谓了罢。
他就这样折磨她,可是却不知道,是不是也同时,在折磨自己。
他常常恨她,为什么要在自己以为得到爱的时候,又残忍地将自己所有的希望撕碎。
所以,他要加倍残忍地还回去,让她对人生,再无希望。
“你的父母?”裴璃狂笑,阴森的声音,如半钝的刀,在人心上一道道地刻:“你真的知道你的父母是谁么?”
而当她终于再清醒过来时,室内已仅剩她一人。
她又想起了那句话,不顾腿软,冲到门边,摇撼着那铁做的栅栏,发疯般地喊:“裴璃,裴璃,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可是幽深的地宫中,除了回音,再无回应……
当北越来此打探消息的人,发现忽然没人再愿意向他们透露一丝半点线索,开始察觉到不妙。
而更为恐怖的是,他们的同伴,一个接一个,莫名其妙地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又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不见了,和他一起的人,惊慌地回到他们在帝都秘密联络的地方。
进了那间厢房,他见到的,依然只是那个隐在暗处的背影。
“主子……范四儿他……没……没了……”他已经吓得语无伦次,方才的情景,实在太诡异。
“怎么没的?”那人声音森然。
“我们明明是同时进的那屋子,可我只是期间内急,便……便先翻窗出来……等我再进去时……他就不在了……”他出恭的地方,和范四相距,不过几尺之距,可他自始自终,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地上有无血迹?”那人又问。
“没有,那屋子……干净得就好像……根本没人进去过。”若不是当初他真的是和范四一起进去的,他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生出了幻觉。
阴影中的人沉默了半晌,然后冷笑:“范四失踪,却放你回来,分明是警告。”
“我……我也奇怪……为什么我没被……”他的声音里,有隐隐的颤抖,和他一起来的人,现在已所剩无几,他真怕自己,也会在某个时候,突然消失,再无人知生死。
“你先下去。”那人挥手,他忙退下,只期望这一场噩梦,能尽早结束。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背影却一僵,突然倒地。
当房中重新安静下来,那人从阴影中站起,慢慢走出来。
蒙着面纱的脸上,一双眼睛里蕴满血光,阴戾地笑:“越想掩盖,便越说明背后,有不愿为人知晓的秘密,夜骐,我真的越来越好奇,你的皇后,究竟是谁?”
将手中的药粉,撒到那具尸体上,便见融骨化肉,转眼间,只剩下一摊水。
而那人的身影,已经不见……
此刻在北越,夜骐正在看魑魅呈给他的,裴璃的密信。
信中说目前去大骊的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只是为首之人,尚未找到,但他定当尽全力。
夜骐微微松了口气,却又看见下面的一行字:此次凯哥也有所助力。
裴凯哥也参与了此事吗?夜骐的眼神一怔。
也是,有关于她,他自不会袖手旁观。
他对她,也同样是真心。
若是当初他不在那个时候离开,或许自己,并无多大胜算。夜骐微微苦笑。
不过无论个中过程如何,最后拥有她的,是你,不是吗?他的心又放松下来,将桌上重要的奏折收好,起身回寝宫。
然而还没出宫门,李玉却匆匆赶来了。
“何事?”夜骐低声问。
李玉附过来耳语了几句。
“哦?”夜骐眼睛微眯:“这倒是你接近他的好机会。”
李玉神秘一笑:“先等他闹够。”
他们说的“他”,自然是指太上皇。
二人从隐蔽的小路,绕到冷宫的后窗,看见里面的人,果然如方才李玉所报一样,正在疯疯傻傻地唱曲儿。
穿着女人的衣衫,头发上插着钗环,甚至还涂着蔻丹和唇朱,他正甩着水袖,戚戚哀哀地唱:“良辰美景谁人伴,孤月对影空余欢……”
那音调眼神,倒真是闺怨十足。
夜骐嘴角勾了勾,侧脸对身旁的李玉说:“真没想到,他还有此等才艺。”
李玉抱臂微笑不语,只饶有兴致地欣赏。
这时有宫女畏畏缩缩地上去劝太上皇,更深露重,该就寝了。
他却身子一扭,用那绣帕去擦眼睛:“无郎君相伴,何以就寝?”
那宫女生生打了个寒噤,赶紧退到隔壁的屋子,惊恐地对其他人说:“疯了,真疯了。”
夜骐和李玉相视一笑。
他们悄然离开,在路上缓缓前行。
“如何,戏好看么?”夜骐笑问。
“只怕到最后,他太入戏,难以自拔。”李玉薄唇微弯。
“那就让他假亦真来真亦假,分不清何时是戏,何时不是。”夜骐的眸底,有深幽的暗光。
李玉眼神了然,微微躬身:“陛下回宫歇着吧,其余的事,不必太劳神。”
“你做事,我自然放心。”夜骐拍拍他的肩膀:“日后我必不会薄待于你。”
“谢陛下。”李玉含笑告退。
夜骐看着他的背影隐没,才转过身,慢慢向寝宫走。
他在李玉面前,特意不自称朕,就是为了告诉他,自己当他,不仅是君臣,亦是伙伴。
他对未来的期许,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北越。
所以他需要自己的船上,有越来越多优秀的舵手,将来才能经得起狂风巨浪……
当他回到寝宫,米苏仍在灯下等他。
“不是让你先睡吗?”他伸手为她将披肩拉紧,揽着她坐到床边。
“看你终日劳累,我又帮不上忙,除了等你回来,还能做些什么?”她微笑。
他看着她低头时的那抹温柔,不由得搂紧她。
她却神色一黯,轻轻推开了他,垂着头,低声说:“我的月事……又来了。”
现在,她真的愈来愈愧疚。
,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