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这月娘不过是五十光景的模样,虽说现下落了难处,上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裳,发髻用一根木簪子固定着,但衣服却洗得极其干净,头发也梳的极其平整,温柔得体,脸上平静又安详。
魏楚欣和魏孜博扶她坐下,道明了来意。
月娘便是叹道:“现如今老妪我熬得油尽灯枯,双眼竟是瞎了,如何能再做得糕点果子,开起从前的铺子。”
魏楚欣已是轻轻握住了月娘的手,探过了脉络。又来验看月娘的眼睛。
眼看着那一双眼白发黄,眼珠空洞的带有鱼尾纹的眼睛,魏楚欣便凝神看向了食指上带着的铜环。
只是一番凝神聚气后,那指环始终没亮。
魏楚欣在心里不住便叹了口气。
月娘道:“老妪这一双眼睛算是废了,只是可惜十年之后,等我儿被放出之时,我再不看清他的长相来。”说来,心里便更是添了一层酸涩,“这也没什么,我也是活不过我儿出狱之时……”
屋里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番,不知当如何安慰。
……
出了皂里街,走在回府里的路上,魏楚欣一直没有说话。等下轿的时候,打定了主意,追上魏孜博,道:“大哥哥,你等一等。”
魏孜博自来是悲天悯人的格,此时头脑里还徘徊着月娘的悲声痛哭声,按了按有些发涨的太阳,规避掉那些声音,站在前头等魏楚欣。
两人一径进府,魏孜博便叹了口气,眼见着魏楚欣脸上也不好看,不觉多有后悔的道:“许是我们不该因为一时贪嘴,去重揭人家伤心事的。”
魏楚欣便摇头,直言说:“原我这里有个文章,并不只是因为贪嘴才提让那月娘重新开起铺子的。”
“什么文章?”
魏楚欣便道:“妹妹打算在靖州开一家糕点铺子,只是苦于找不到正经好手艺的糕点师傅。”
魏孜博一时不免诧异,直看着魏楚欣,和缓了过来才道:“你说什么?开铺子?不是玩笑话?”
“不是玩笑话。”
魏孜博听了,便回看了看四周,直拉魏楚欣走到无人处,然后压低声音问:“你小小年纪还没出阁的作何干这样抛头露面的事,你不知道父亲最瞧不上经商作贾的人么,又何况你是个姑娘,再退一步讲,你又哪里来的开铺子的本银?”
魏楚欣看着魏孜博,轻飘飘的道:“父亲不喜经商作贾,只是祖父不也是商人么,若没有祖父经商得来的基业,哪里供得出父亲的举人来。”
“你!”魏孜博一时被顶撞的语塞,看向魏楚欣,自是兄长如父的意味,压低声音道:“这事哪说哪了,在魏家没有女子开铺子出来抛头露面的事,若父亲知道,你知道后果的。”
魏楚欣蹙眉,抬头看着魏孜博,才反驳,但听魏孜博又道:“楚儿你既是连开铺子的本银都有了,自是手头上也不缺钱用。若你真缺钱用,若开铺子是为了赚钱,你和我讲,需要多少银子用,我拿给你,若是平时看上了衣服首饰,你也和大哥哥说,大哥哥也都能买给你,不需要你自己张罗着怎么赚钱。”
魏孜博眼神澄亮,话也说的真诚,说的魏楚欣一时暖心,也说得她再接不上下话。
这里魏楚欣便低下了头来,低声说道:“若早知道大哥哥这样斩钉截铁的反对,我便不和大哥哥讲了。”说毕,转走。
魏孜博一时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叫住正往前走的魏楚欣道:“楚儿,你等一等我。”
在魏孜博这里,魏楚欣自知她是可以凭内心耍些小子的,便连停都没停。后头魏孜博越是喊她,她越是加快速度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