荤腥类皆似魑魅魍魉,不敢再碰,她只得捏起一只青色带着棱角的东西,举起来与石榴葡萄一同研究。
“王妃,这是个蔬菜,还是果子?”葡萄好奇地问。
苏柒自然答不上来,索性避重就轻,向石榴证实:“这些,都是王爷平素爱吃的东西?”
“确是。”石榴一脸笃定,“慕夫人和膳堂管事崔嬷嬷皆说是,奴婢想着,堂堂王爷么,山珍海味什么没吃过,口味自然有些与众不同。”
这也太与众不同了些……苏柒望着这一簸箩奇形怪状、不明觉厉的食材,忽觉在东风镇的几个月,这位王爷不知受了多大委屈。
“哦,还有一个,是膳堂特别推荐的,说王爷打小儿就好这一口儿。”石榴说着,将一只封着口的白瓷罐子递到苏柒面前。
王爷最爱?是什么稀罕物儿?苏柒好奇,伸手打开了罐子盖儿……
片刻之后,苏柒和石榴葡萄争先恐后地冲出门去,立在院子里好一阵干呕。
“这什么东西?!”葡萄忍不住问道,“又腥又臭,是不是馊了?”
石榴忍着胃里的不适连连摆手:“崔嬷嬷说,此物乃是徽州特产,就叫做臭鳜鱼,闻起来臭吃起来香。说因为王爷喜欢,派下人千里迢迢从徽州带来的。”
“哦……”葡萄不敢再说什么,望望正扶着墙呕个不停的自家王妃,忽然有些悲悯:日后王妃与王爷成了亲,若王爷隔三差五地吃这么个玩意儿,再跟王妃同床共枕眠……啧啧,王妃这日子,还真是不怎么好过。
“王妃,这些东西,您可会做?”对于自己端回来这一簸箩食材,石榴打心眼里没有底气。
这一堆奇形怪状的魑魅魍魉,姑娘我连见都没见过,更谈不上会做了……苏柒默默叹了口气,刚要摇头,却见她家葡萄鄙夷地捅了捅石榴:“你这话问的,王妃自幼走南闯北,什么稀罕物没见过,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这些东西既是王爷爱吃的,王妃岂能不会做?”
“呃……”你还真看得起我,苏柒有些哭笑不得,倒也从她话中找到了几分底气,“这烧菜嘛,虽说南北食材各不相同,但做法总是殊途同归:青菜果蔬凉拌热炒,荤腥海味宜炖宜烧,没跑儿。”
说罢,返身回屋端起那一簸箩不明觉厉的东西,豪迈地一仰头:“走!随我做菜去!”
慕云松托着一坛青梅酿,踏着月色来到云水阁门口,心情是十分愉悦的。
他在王府生活了二十余载,看惯了日暮时分的掌灯秉烛,吃惯了膳堂每日精心烹制的例菜,却从未想到,自己会如此期待一盏为他守候的灯,一碗热腾腾的鲫鱼汤,和一个巧笑倩兮等着夸奖邀功的人儿。
自从因缘际会地遇见了她,便勾起了他从未有过的,对于家的渴望。
慕云松在门口顿了顿,煞有介事地理了理自己的装束,举步踏进门去。
“王爷!”石榴葡萄两个丫鬟见王爷赴约而来,齐齐屈膝见礼,便识相地退了出去。
慕云松步入正厅,见厅中央八仙桌上摆着一大四小的瓷盘,皆细心地用碗扣着,旁边两幅碗筷杯盏,娇俏的少女正双手托腮,一如她往昔在慧目斋的旧木桌旁,等他吃饭的模样。
这场景何其熟悉且温情……慕云松只是有些不解:她看着自己做的菜,那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听见一声轻咳,苏柒才回过神来,堆起满面的笑容:“王爷来了?快请坐!”
他便勾起一抹笑意,将手里的青瓷瓶递到她手里:“你最爱的青梅酒,没有迷药。”
说罢有一丝后悔:若稍微加那么一点儿,岂不什么烦恼都解决了?
苏柒知他在打趣她喝梅子酒中迷药之事,娇嗔地瞥他一眼,想了想将半日的愧疚道了出来:“之前不晓得王爷的口味,在东风镇的时候,让你受委屈了。”
慕云松以为她指的是在东风镇时过得贫苦,常常无米下锅的日子,遂柔和笑道:“有你同甘共苦,并不觉得委屈。”
那就好,苏柒暗暗舒了口气,愉快地宣布:“时候不早,咱们开饭罢!”说罢,伸手去揭扣菜的碗,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我初次在王府做菜,手艺不精,若不合王爷胃口,还请见谅。”
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客气……慕云松笑道:“我连自己煮的米饭都吃过,还有什么咽不下……”
他话未说完,看着眼前四道不明觉厉的菜肴,忽然觉得自己这话说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