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带着很大的怒气,铁钳子似的手攥着她的腕子,一路走得飞快。她在他身后被拽得叽里咕噜,亦是越走越火大,索性撒泼耍赖地蹲在地上:“我不走了!王爷有什么话就直说!”
慕云松见四下无人,索性放开她的腕子,却又折身一把抓在她肩头,拎小鸡似的提溜起来按在一堵断墙上,欺身逼近将她囚了个结实。
苏柒瑟缩了一下,脑海中却浮现出个相似场景:记得他在何记饭庄的后院,也是这般凶巴巴的唬人,张口说出的话却是:“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她心底泛起软软的酸,忍不住抬眸望了他一眼。
殊不知她这哀怨的一眼,瞬间化去了慕云松一半的气势。
他暗嘲自己没出息,对这丫头永远狠硬不起来,却也只能叹口气,将叱责变成了质疑:“你实话告诉我,刚才那一阵风,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啊?”苏柒被他问得语塞,心想那样声势浩大的一场妖风,王爷你也当真看得起我。
看她不否认,慕云松心中又笃定了几分,语调亦有些苦涩:“我知道,你不愿见江家小姐嫁给赫连钰,但江小姐无辜,你不该起了害她的心思!”
“啊?!”苏柒简直哭笑不得,“我确不愿看江小姐嫁给不该嫁的人,但你刚才也看到了,江小姐身上半分伤痕也无,王爷何意笃定是我害她?”
“她确无伤痕,但她身上和你剑上的血迹从何而来?再说,江小姐又不是三岁的孩童,岂会当真被一场风便吓得昏厥过去、人事不省?”慕云松叹了口气,“若是旁人,我倒不疑心,可是你身为阴阳先生,只怕确有这样的本事。”
他这一番话,犹如飕飕的冷锋,一道道插进苏柒心里,将她从内到外冰了个透心凉,偏偏面上冷笑:“原来,在王爷心里,我苏柒是这样歹毒心肠之人。”
慕云松眼神闪烁了一下:“我不愿疑你,只是怕你一时悲愤冲动,为了不值得的人铸下大错!”
苏柒简直要望天呵呵哒了:江雪嫁给赫连钰,我最多替她不值,有何可悲愤冲动的?
又转念一想:是了,其实悲愤的另有其人,只是不知他此时,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她刻意摆出个嘲讽语调:“就算我有这般能耐,然搅黄了江小姐与赫连侯爷的婚事,最开怀的不该是王爷你么?”
慕云松剑眉一蹙:“你在胡说些什么?”又按捺着性子做个语重心长态:“苏柒,我今日便郑重告诫于你,江家乃是广宁望族、位高权重,即便与赫连家的联姻令你心中不悦,也断不可再肆意妄为,一旦惹出人命事端,谁也救不了你!”
苏柒无谓笑笑:“王爷还是告诫你自己罢。”
苏柒一步一挨地回到慧目斋,深觉自己犹如打了败仗的将军,狼狈得无以复加。
石榴被她一身的斑斑血迹吓了一跳,以为她一时冲动去跟什么人火拼,再三确认她没受伤,连念了数十遍“阿弥陀佛”,才去给她烧水沐浴。
苏柒愈发无奈:姑娘我在你们心里,就是这么冲动一个人?
直至泡进热气腾腾的浴桶里,她方觉浑身暖和了些,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索性闭上眼,开始思索那阵古怪的妖风。
鬼有鬼影,妖有妖气,虽说凡夫俗子感触不到,但对于苏柒这样天生阴阳眼的人来说,却犹如猎犬的鼻子,敏锐不已。
今日怪风中席卷的澎湃妖气,与江雪闺房里萦绕的如出一辙,显然,这妖怪纠缠江雪已久。
可是江雪为何不说呢?苏柒转瞬一想便明白:她应是受了那妖怪的威胁,故而不敢说出去。
而今日的架势,那妖怪似是打算将江雪掳走,不料关键时刻被自己一剑刺伤,伤了元气,这才饮恨遁逃。江雪本就害怕那妖怪,加之一个闺阁女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惊惶之下便昏了过去。
如此想来,一切都说得通了。那妖怪觊觎江雪的美貌,几次三番地来骚扰于她,并威胁恐吓她不许告诉任何人。偏偏江雪被许配给了定远侯爷赫连钰,那妖怪自然不允,便强迫江雪装病逃婚。但江雪不想一辈子受制于这妖怪,抑或是她为江家留下那几张辟邪符咒发挥了些作用,江雪“身子渐好”,欲借出嫁逃出那妖怪的魔掌。妖怪自然不干,便有了今日公然现身抢亲的一幕。
苏柒抚着胸口,后怕之余对自己着实佩服:若不是她敏锐地觉察这婚礼可能要出事,若不是她一路跟着花轿,关键时刻出手刺伤了妖怪……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只是,今日未能将那妖怪解决掉,待它伤愈只怕要变本加厉地折磨江雪……苏柒深觉不能袖手旁观,打算明日再去看看江雪,打探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妖怪,想个一了百了的法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