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睡着。”苏柒满目悲悯地往屋内望了一眼,“经今日一事,采莲心里也难过的很。”
慕云松叹道:“本以为能经此事撮合她跟老五,不想这姑娘也倔强得很。”他说着,指腹划过她脸颊,“你的朋友,都跟你一样的执拗性子。”
“什么叫执拗性子?”苏柒表示不服,“我们这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懂么?”想了想又问道,“五爷他……”
“被母亲罚跪在祠堂里,好生反省。”对于自己媳妇儿对自家弟弟的关心,慕云松表示不悦,“照今日采莲的说法,他二人倒像是在你屋子里中了迷香,此事透着蹊跷。”
“是啊,”苏柒也皱眉思忖,“在他二人之前进过我屋子的,只有我和石榴葡萄,两个果子自然不可能,那会是谁呢?”
“此事我自会派人查探,你也不必多劳神费心。”慕云松爱怜地揽着他的小娘子,低头蹭她的额角,“夜深了,娘子是进去陪采莲,还是跟夫君回栖梧院去睡?”
他的一句“娘子夫君”,忽然便勾起了苏柒方才的愁绪,她抬眸望着他一双如水眷眷的眼眸,想要问他们二人的未来会是如何,话到嘴边却又问不出口。
只得笑着轻推他:“王爷自回你的栖梧院睡去,采莲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她一个人睡不安稳。”
慕云松有些闷闷的,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轻吻她额头,叮嘱她早点休息,便恋恋不舍地走了。
苏柒满怀心事地目送他出了云水阁大门,转身回屋去,刚推开门便大惊失色,险些叫了出来。
但见一双目赤红的凌厉女鬼,堪堪漂浮在正熟睡的采莲上方,正将两只尖利的爪子向采莲白皙的脖颈伸去……
苏柒大骇,几步上前低声喝到:“四娘!快住手!!”
正欲行凶的黄四娘顿了顿,一张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狰狞,连声调都变得凄厉:“苏柒,你若是我的朋友,就别拦着我,让我杀了这个狐狸精!”
苏柒见她不依不饶,情急之下将玄鸟玉握在手里,坚定道:“采莲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容你伤她!”
“好!好!”黄四娘凄厉大叫一声,“是我看错了你!枉我还一而再地舍命帮你!还是你们两个大活人姐妹情深,我一个漂浮在天地间的孤魂野鬼,算得了什么?谁会在乎我?!”
她胖脸上凄然落下的两行血泪,让苏柒心中一阵愧疚伤感,忙放缓了语调劝道:“四娘你胡说些什么?你也是我苏柒的朋友,生死之交两肋插刀那种。只是采莲无辜,我不能眼睁睁看你一时冲动犯下业障,被黑白无常抓去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啊!”
她一番连劝带吓,倒让黄四娘冷静了几分,盯着采莲那张睡梦中秀眉轻蹙的脸,却愈发伤感:“可……可她抢我的相公……”
苏柒这才明白,黄四娘为何如此发狂暴走。
对于自己这一人一鬼两个闺蜜对慕五爷的情意,苏柒早就深感隐忧,如今二人间的矛盾蓦地爆发,更是令她头大。
她只得将黄四娘悄悄拉至外间,低声澄清:“采莲与慕五爷之事,是被人陷害。幸而王爷撞见得及时,他二人并未发生什么……再者说,采莲没有抢你相公的意思,连今日老王妃要做主将她留在王府,人家采莲都拒绝了。”
“我知道,我一直躲在一旁看着。”黄四娘委屈地抽噎,“她是没答应留下,可她对我相公的喜欢,我岂能看不出来?”黄四娘越想越伤心,索性大哭出声,“一个你就够闹心的了,如今又平添一个她,她还生得这般好看……”
苏柒愈发愧疚,原来慕五爷对她的心思,连黄四娘都看的清楚。
她也只得厚着脸皮低声劝慰:她自己跟慕五爷毫无可能,采莲又表明了心迹不愿嫁,故而慕五爷依旧是她黄四娘一个人的,没人跟她抢。
她软话说了一箩筐,好容易劝得黄四娘止住了哭泣,哀哀叹道:“其实,我心里清楚,我对我相公的情意,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罢了。慕五爷这样好的人,定然不会孤身一辈子,早晚要娶妻生子,百年之后也会跟自己的发妻携手过奈何桥。”
她抽抽噎噎地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可我就是放不下他,总想着趁他尚未成亲,哪怕多看他一眼,多陪他一夜也是好的。他高兴的时候,我便跟着他高兴;他烦心的时候,我便陪着他犯愁,其实,我却什么都为他做不了……苏柒,你说,我是不是傻?”
苏柒蓦地想起,慕五爷许她“此生作数”时说过的话:你就当我傻罢。
她忽然觉得心疼,苦笑道:“你是傻呀,你们三个都傻,傻得无可救药……”
“你才傻呢!”黄四娘嗔怪一句,抬手抹了抹满脸的血泪,转身便走,“不跟你废话了,我相公还孤苦伶仃在祠堂里跪着,我得去陪着他。”
望着黄四娘穿墙而去的身影,苏柒心中愈发叹惋伤感。
自古唯情最伤人,慕五爷没有错,采莲和黄四娘也没有错,偏偏在尘世间纠缠的二人一鬼,都逃不过为情所伤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