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醒来得知自己沉冤得雪的消息,反应平淡,不只是平淡,眼里阴霾重重,像是换了个人,若非迫不得已需得说几句话,南枝终日都是冷着一张脸,将自己圈在小小的角落。
回到竹屋,南枝像个傀儡般由顾连晓安排,没了刚来竹屋时的热情活泼,对谁都是淡淡的,甚至于刻意躲避,一日有大半日都在昏暗的房间里窝着,不允许顾连晓开窗或者把灯开得太多,她有些害怕光。
在荒山上独坐的几个小时里,南枝起初是害怕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的,久而久之反倒适应了,觉得待在黑暗中她才是安心的,眼睛看不到外面的一切,就好像连带着脑中挥之不去的血腥画面也能被黑暗浸泡。
黑暗能包裹世间万般色彩,能淹没一切的罪恶,也能自欺欺人。眼前看不见的,却在心底,如恶鬼般难缠,不仅甩不掉还越发刻骨铭心。
顾连晓无数次劝她出去走走,可南枝仍固执地蜷缩在屋子里,油盐不进,只言片语都听不进去。
后来,顾连晓每回进屋都会带来外面的花花草草。第一次是野花竹叶编织的花环。戴在她的发上特别好看,第二次是一片纤细的竹叶,顾连晓为她吹了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第三次是一只野兔子,跟小团蓉时常争夺南枝的宠爱,活络了南枝低落的心情。
第四次是一整盆生机勃勃的三叶草,顾连晓献宝似地捧着陶瓷花盆,极漂亮的褐色,无花纹,表面光滑简单,大抵是纯手工制造的。他不说,南枝也知道陶瓷是谁精心捏造的,接过三叶草时,顾连晓伏在她耳边低声问,“知道三叶草的花语么?”
南枝不解地看他,顾连晓笑了,“祈求、希望、爱情。”
南枝凝视着他俊美异常的脸庞,淡淡道,“我不是爱你么?”
顾连晓深深地看她一眼,道,“我知道。但我更希望你能热爱整个世界,不管是美好的,还是肮脏的。”
南枝沉默了,垂头注视着花盆中的三叶草,仿佛有许多的暖流汇入冰窖般的心,开始尝试着从黑暗中走出来。
在除夕这天,南枝穿上棉袄,隔了小半月,她第一回踏出十几平米的屋子,出门便迎来刺眼的阳光,南枝不适应地举手挡在额前,眼睛不那么痛了才搂着猫往前院踱步而去。
顾连晓天还没亮就走了,听前院传来梆梆的翠竹敲击声,南枝循声过去,慕容奶奶坐在竹椅上,双手摆弄着竹竿子,似乎在挑选。
南枝想起那天慕容奶奶喂她喝狗吃的金银花茶,上前的步伐停住,又想起顾连晓这段日子对她说的话,南枝放下芥蒂,轻步走过去。
慕容奶奶手上动作停了一秒,微侧头看了眼南枝,表情冷淡,没说一句话,拧过头继续做事。南枝放下团蓉,看到老太搁在竹椅边的拐杖,南枝眸光微闪,重新抱起团蓉,主动对慕容奶奶说话,“奶奶,我出去一趟。”
刚走一步,慕容奶奶嗤笑声传来,“千金小姐,你还是别乱跑了,要是跑丢了,荣荣又要冲我发脾气。”
南枝敛下眸子,轻启樱唇,“我不会走远。”
慕容奶奶没再拦她,南枝出去寻团蓉时路过一片上好的竹林,慕容奶奶那只拐杖已经分裂了,她想着去找根结实的竹子做一根送给慕容奶奶。
南枝在竹林里周旋一上午,其间还不小心失足掉进小水塘里,身上大半边的衣服都弄湿了,团蓉比她还可怜,全身都是黄泥土。
南枝成功选到一根清幽的翠竹,抽出身上的发卡在那竹子边做下标记,搂着瑟瑟发抖的团蓉回家。
饭菜飘香十里,南枝离竹屋十几米远,看到竹屋飘出来的炊烟,脚下步子加快,到的时候院子里五个人都在等她,顾连晓更像个望妻石般守在院子大门口。
南枝满身黄泥,狼狈地站在不远处,白皙的脸颊涨红,俏生生地僵在原地不动。
顾连晓跑过来,望见她一身浑水黄泥,毫不犹豫将羽绒服脱下来裹住南枝,不顾在场几双眼睛打横抱起南枝往院子里走。
慕容奶奶拦住顾连晓,不满道,“荣荣,这女人又不是腿残了,抱着她干嘛?”
顾连晓皱了眉头,不等他说话,怀里的女人挣扎着下来,南枝成功落地,非常抱歉地对在场人道歉,“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
南枝面上的阴霾不见,虽不似以往大大咧咧,但也春光明媚,看得出她此刻心情很是不错。
顾连晓瞧见南枝的变化,粉粉的薄唇宽慰上扬出温柔的弧度。
南枝面向慕容奶奶,甜甜道,“奶奶,我先去换身衣服。”
慕容奶奶不悦抬手赶人,“快去,多大的架子,两家人全部等你一个人吃饭。”
南枝淡笑颔首,抱着团蓉快步踏上木梯涉过走廊回后院。
换身干净的衣服,南枝急匆匆赶回正厅,顾连晓已经给她占了位置,一见南枝过来便向她伸出一只手,南枝握住那手,顺着顾连晓的牵引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