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3节课前,填写家庭信息单子,被老师单叫起来在众人面前数落称为人间地狱的话,那么现在,我的身体冰冷程度,就是停尸房里的常温状态,僵硬且带着白霜。
旁观的同学有人跑去办公室告诉了老师。当老师赶来的时候,我手里还握着“作案工具”。老师的脸因惊吓而发白,而我,反正也没有镜子,如果有,我估计,可能是乳白胶的颜色吧。
老师用一种厌恶的表情看向我。我不想去描写我当时的心理状态,因为,我词穷了。
我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众人何时离去,何时归来,伤势如何,我均不知。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阳光与我,从此绝了缘。
当阚涛的父母一脸慌张,一路小跑过来的时候,我依旧是那个木头一般的姿势站在原地。阚涛被老师带去了学校的医务室,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当他和其父母一起来到班级找我兴师问罪的时候,我见到其脸上多了一块夸张的纱布。
阚涛的母亲,是一个个子不太高的南京人,可能因为是教师的缘故,普通话还是很好的。在我面前,我听到她用南京本地话问老师我是哪里人,当得知我不是本地人的时候,她那一声拖着长音的哦~~让我觉得,她母亲似乎因我在当地毫无背景而感到放松并且值得庆幸。
他的母亲戴了一副近视镜,站在我面前恐吓我并且要我马上找家长来的时候,我一时间看不清那个女人的眼睛。可能是玻璃镜片反光的缘故,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像一只穿着裙子,并且带着眼镜的青蛙。那嘴在离我脸很近的地方一张一合,而我,就是小蚊子,它唾手可得的猎物一般。
阚涛的父亲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但我看到,他是在进到班级之后,在其爱人慷慨激昂地变换着各种声调对我进行威胁恐吓加说服教育的时候,观察到我放在身后椅子上那个收拾到一半的破旧书包,以及我脚上的那双已经开了胶的脏球鞋之后,才决定报以沉默的。
我看了看阚涛的父亲一眼,正巧与他的目光相遇。他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轻轻地摇了几下头。
我不知道他父亲是感叹我家境落魄,还是对我这等家境还如此兴风作浪的行为而表示痛心。
其实,究竟是何含义,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由于学校与家的路程短距离,我闯祸的事儿,不用等我回去亲自去向母亲负荆请罪,就有邻居家的刺头小孩借他多事的妈妈的嘴,唯恐天下不乱一般地告诉了我母亲。
当我听见我身后的班级走廊内,传来一阵趿拉趿拉的跑步声时,我回头,第一眼看到的,是母亲的那双我无比熟悉的拖鞋。可见,母亲在听到之后,慌到了什么程度。
而第二眼映入眼帘的,是腰间系着的围裙,上面还有白面。我猜,那天如果没有什么事发生,我可能已经在家吃馒头了。
阚涛的妈妈在看向母亲之后,鄙夷轻视加愤怒这三个词儿,在他妈妈的面目表情上,演绎得很到位。
她从头到脚端详了母亲一番,便抬起头来,身子向后仰,鼻子里轻哼一下,阴阳怪气的说道:“你的娃儿哈,怪不得,真是什么家庭教育出什么孩子。我这一直在想,胆子大的扎伤我儿子脸的这个小姑娘,得有一个什么样子的母亲。哼,这一瞧,真是不得了,难怪了,言传身教,一家子穷酸气,小气的小市民,同学之间开个玩笑,居然动起了刀子?长大还了得?关键,刮的是我儿子的脸!是脸!这才几岁?留疤可怎么办?丑得很的!男孩子也要面子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