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伯伯没有再说话。曹灿灿见沟通无果,索性把背在身上的书包摘下来,叹了一口气,身子往后背一靠:“得!今天啊,我估计到家天都黑利索了!”说完便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小小的mp3插上耳机听着,还要递给我一个耳塞,我拒绝了。
当车子驶入了曹家大院时,我下意识地透过车窗望了望曹家那亮着灯的一楼大厅,金碧辉煌的样子,在这下过雨后的傍晚,透漏出丝丝暖意。而实际上,这灯光暖人心凉,门里门外两重霜。
曹灿灿率先下了车,开门进了屋内。我跟在她身后,慢吞吞地刚要抬脚迈上台阶的时候,忽然司机从车子里探出一节脑袋:“沐夕?!”我下意识地回头。“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来坐一会,陪伯伯说说话吧。”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邀请,我忽然懵了。按理说,这赵伯伯作为曹家的司机,是不可能不知道我的身世的。老百姓中都流传着一句话,便是,这司机,就是当官头上的一个天眼,家里家外没有不知道的事儿。所以,出于这种关系,加上我和赵伯伯平时并无过多交集,而且,伯伯都已经五十多,而我就是一个黄毛丫头,当孙女都不为过,找我说话?怪怪的。
我伸出手指,指了指身后的房子,赵伯伯意会了我的意思:“放心,他们现在不会找你。一会儿找不到你,自然就会出来寻你。”这话让赵伯伯说的,我听起来发蒙,却似乎按照他的意思,径直走向了车子。
“沐夕呀,我挺喜欢你这个孩子的,话少,懂事儿。赵伯伯年龄大了,作为过来人,赵伯伯告诉你几句话,你要记住。人这一辈子啊,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儿,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在措手不及中过来的。但是,无论多大的事,最后都会过去。所以,当你觉得,你有座山要爬不过去的时候,你一定要告诉自己,都不是事儿,一切都会过去的。知道了吗?”
我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其实赵伯伯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我却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突然和我说了这些。赵伯伯看了看我,继续说到:“我之前不是个司机。我年轻时候是在一个国有厂子里做工,有一天,我爱人慌张地来厂里找我,说儿子出事了。我跑到事发地,便看见他就那样躺在一个路的十字路口。那个年代,哪有什么柏油马路,那天也是个下雨天,我儿子就孤零零地躺在雨里,身上都是泥。肇事的车子是什么车,什么人我都不清楚。安葬了我儿子之后,我便辞去了工作,学了车,开始给人家开大车,后来经人介绍,才一步步地到了机关单位。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司机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人生在世,太多人为不可逆转的事情。我只有那么一个儿子,他的离去,我很痛苦。但我很快便从阴霾中走了出来,因为我想通了,已经发生的,我改变不了。但我可以让自己做一名称职的好司机,去减少这世界上悲剧的发生。”
赵伯伯转头看了看我,轻轻地笑了笑:“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没有回答。
”已经发生的,尤其不是你能够改变的不好的事情,就交给时间。你要做的,就是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不要做无用功。懂吗?去吧,进屋去吧。“
他说完,我虽然没有太懂,却还是将手放在了车门上,正欲开门的时候,赵伯伯突然又说了一句:”带着坚强和勇敢推开那扇门,一切都会过去。伯伯相信你。“我回头看了看这位老人,沉稳的表情,在这夜幕即将开始的晚,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坚毅。于是,我收下赵伯伯的心灵鸡汤,摆了摆手,打算推开那扇曹沐夕的另一半人生。
那番话,让我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丝丝不安,但那一句一切都会过去,又为我勇往直前多了一些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