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歌望向奶奶上楼的背影,盯盯地看了好一会儿。那眼神儿里透露出了太多的无奈,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奈。
是的,曹歌已经不把任何希望寄予在奶奶的身上了,这个老人,除了那些浮夸的面子是她所在意的,其它面具下的喜怒哀乐通通与她无关。就拿父亲的事情来说,第一次被举报的时候,奶奶紧张得不得了,虽然嘴上说着什么局长不局长的不重要,但,从她催促曹骐办事儿的紧迫度上,就足以说明,这心口不一的背后,实际上还是想要拿被外界万人所仰仗的权利的。
那时,甚至在未经得父亲同意的情况下,便私下同意曹骐为其转单位好力求在官场留个一官半职和好名声。结果,这次被捅了马蜂窝之后,她心里清楚,家里家外的事情已经不足以让自己将心思全放在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身上了,索性选择了放弃。她知道自己在现在曹家的言语之轻,也更是没有机会去谈及父亲的工作,所以,她只能掩耳盗铃。
奶奶的这种做法,旁人看来,颇具喜感。特别像冬天来临之前的寒冷,太多热血的生物需要在这外界所致的血液凝固之前,例行公事地做一次无谓的挣扎一般。
当然,任何人的好与坏都不是绝对的。奶奶的教子无方固然是错,她对两个儿子的偏爱和溺爱也是错,她对这错上加错的曹家私生活选择了避而不谈便是纵容,她对曹歌的冷漠更是对曹歌亲情死刑的宣判。但是,正如她昨天和李奶奶吵架时所言的那一句话一样,她独自一人带着三个孩子,毕竟还是官员世家,这种需要超强的管理能力和极其强大内心的“工作”,其实真的也不是当了某个高官夫人就能顺理成章会的。
人有时候做一些事情,是需要有天赋跟着的,那叫做与生俱来的资本。这种资本,在没有的前提下,你学可以,但太过于吃力,而且,结果大多不甚理想。
奶奶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我独自一人坐在餐桌旁,抠着手指头。我低头在想,这东窗事发之后,我曾经以为,琴婶儿的无言造就了曹灿灿情绪的发泄,这个点便是我,那么,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被人赶出了曹家,那一定是琴婶儿或曹灿灿所为。结果,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曹家,第一个将“私生子”问题堂而皇之地曝露在阳光下的人,居然是奶奶,而且,态度不是友好和和善的。这点让我当时很是想不通,默许我以这种身份进驻曹家的是她,不让我招摇过市的也是她,这不是矛盾吗?
再后来,我就明白了。当时年幼,没有想太多,但,突然我就懂了为什么拉我进来又打算推我出去,因为,面子。
曹家的颜面和奶奶的个人面子以及她管理曹家的能力是紧密相关的。当李奶奶的到来,一番话触碰到了奶奶的软肋底线时,奶奶便知道这风言风语使她颜面扫地的根本,便在于我的存在。
比如说,父亲单纯和母亲相好,但没有我,那么,便是量变。我的出现,便将事情的实质演变成了质变。质变一旦形成和发生,那就是无可逆转的结果。
只可惜,我是个人,活生生的人,并且是一个会越长越大的人,隐藏,不可能的。
曹歌拍了拍灿灿,小声问着她想不想睡一会儿的时候,薛浩突然从门外进来。
薛浩一边换鞋子,一边谨慎地观察着这曹家的气氛。他见到曹歌表情除了伤感之外,似乎还有些余气未消的愤怒挂在脸上,小声地问:“怎么了?”
曹歌抬了一下眼皮:“你没碰到刚出去的李阿姨和崔禹吗?”
薛浩伸长脖子望了望门外,摇摇头:“没有啊!崔禹回来了?”
曹歌嗯了一声。
“回来,你也不用这个表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