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临离开暮云馆已经月余了,终于辗转到了太行山,眼看就要到达景山了。
景山灵气旺盛,连周围的太行王屋都被外溢的灵气侵染,树木茂密,灵兽栖息。
一路上,他不是不知道楚犀在自己附近。
他也心知这是母亲的安排,他一路上也行的安稳。
眼看快要到景山了,这一日,他终于忍不住了。
“楚犀,你出来吧。”
“临少爷。”一个劲装打扮的女子走上前,腰间挂着两把短剑,秀发高高挽起,虽然不似寻常女子一般动人,却有不输男子的风度。
“就知道我娘会安排你跟着我,”暮临带着不屑的表情,“早就发现你了,看来你盯梢还是差一点。”
楚犀撇撇嘴,“你知道了我还是会跟着你的,你也别为难我。”
“我可没这意思,你回去了我娘换别人来怎么办,比起她们,还是你比较好。”暮临笑笑答道,扭身继续往前走。
楚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楚犀,你在暮云馆多久了?你应该比我大吧?”暮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楚犀聊了起来。
楚犀沉默了一会答道,“我到暮云馆的时候十岁,那时候你刚满月。”
暮临点了点头,“我说呢,从小就见着你跟在我娘身边,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一点都不像馆中其他的女孩子那样活泼。”
楚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淡淡说道,“本来我的使命就和她们不一样,自然要稳重些。”
暮临笑了笑,“你还真是刻板啊,不过跟你聊天挺自在的。”
楚犀点点头,“那我可以和临少爷多聊几句。”
“你这样叫我还真是别扭,不如你直接叫我名字吧,我也叫你一声姐姐,怎么样?”
楚犀一愣,“这……”
“行了,就这么着吧,”暮临手搭凉棚看了看周围,“前面就过了太行山了,真好,马上就快到景山了!”
楚犀话很少,两人一路沉默着,只偶尔有暮临跟她搭话的时候,她才回答几个字。
“阿姐,你还真是冰山美……”
一阵风起,楚犀停下了脚步,伸手一把拉住了暮临,暮临刚到嘴边的话就硬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了你?突然拉住我……”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暮临一脸疑惑,他虽然是他们家族小辈中出类拔萃的,但是毕竟没有什么经验,此刻也只是纳闷的看着楚犀。
又一阵风起,这一阵风带着腥气,暮临总算是嗅到了“不详”的气息。
“啊,好臭啊!”暮临赶紧捂住自己的口鼻,“这什么东西这么腥?”
顺着风向,在两山之间环抱的一处河口翻涌不止,一只双肋生翼的黑头白犬站在半山腰上狂吠,而那河口处,一个布满鱼鳞的四足妖兽也不甘示弱,发出阵阵如婴儿啼哭般的叫声。
暮临一边捂着自己的口鼻,一边又想捂着自己的耳朵,他迅速在脑中回忆自己看过的那些典籍,“这是个什么怪东西,声音这样难听!”
那黑头白狗他认识,是马成山的天马,看那身上坠饰的文石金玉,就知道这天马定然是有主的。
而那发出诡异叫声的,他还真是不识。
正思索该如何办的时候,那天马身后的山崖上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小黑!把这恶畜给我抓住!”
小黑……?
暮临不禁想看看这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给堂堂神兽取了个这么土气的名字。
那天马仰天长啸一声,靠着肋间双翼平稳的飞在水上,一把将那水中的怪物提了起来,扔在山崖边。
那四足怪兽鳞片厚实,也只是在那山崖下打了个滚,就马上翻身而起,张开大口,密密麻麻的细牙看的暮临汗毛倒竖。
“这玩意到底什么来头?”说着暮临想要靠近些,也好看清那山崖边的女孩子。
楚犀一把拉住他,“临少爷!”
暮临一把拨开楚犀的手,“我就是去看看!”
说着不顾楚犀的阻拦就从那崖后悄悄的摸了过去。
隔着不算茂密的树丛,他看清了那女孩,头发松散的挽在脑后,额前别着一串红玉珠子,身着麻布短裙,腰上围着一块白狐皮,上面叮叮当当还挂着不少坠饰。
暮临正要再靠近一点,突然那女孩就转过身,一根长鞭卷上了他的腿,他一下没站稳,让女孩一用力就将他拖到了面前。
暮临“哎哟”一声,整个人栽倒在地上,磕的生疼。
女孩的手也没有松开,厉声问道,“你是谁?偷着看我做什么?”
楚犀几步上前,短刀指着女孩,“你放开他。”
女孩眨了眨眼,打了个唿哨,又一只天马奔了上来,龇牙咧嘴的看着暮临和楚犀。
暮临见状慌忙摆了摆手,“哎哎哎,姑娘,那个我……只是路过,我看你带着天马好像在追捕妖兽?正想帮忙……我也是会一些法术的……你……你放开我……”
女孩挑了挑眉,“你认识天马?”
“我家是暮云……哎呀!”
“……暮云馆的门下宾,我家小公子刚才冒失了。”楚犀及时踢了暮临一脚,赶紧接下他的话。
女孩哼了一声,手上的鞭子也松开了,“原来是暮云馆的人,我可不必你们帮忙,别给我添乱就是了!”
暮临揉了揉被楚犀踢痛的膝盖,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女孩的身边,“哎,那怪兽是什么啊,好对付么?”
“那是龙侯人鱼,我这是准备抓它炼药呢!”
“炼药?”
“对呀,看来你还是学艺不精,连这个都不知道,它的鳞片可是上好的药材呢!”
暮临心道我又不是学的炼药的路子,这些怎么会都知道,他看了看女孩道,“我叫暮临,你叫什么啊?”
“虞格。”
“哪两个字啊?”
“……你这人话好多!”
虞格瞪了他一眼,目光专注的看着自己的天马,“小黑!抓下它的鳞片就好了!”
只见那山崖下的天马呜咽一声,又将人鱼摔得翻了几个身,那人鱼似乎被它摔晕了,头埋在石片中间发出低低的哼哼。
“成了!小黑!把它的鳞片拿来!”
虞格一声欢呼,将天马召唤回自己的身边,摸了摸天马的背,小心翼翼将它带上来的鳞片装在一个荷包里,把暮临和楚犀晾在了一边。
见她正准备离开,暮临又叫住她。
“你就住在附近么?我是要去景山求仙拜师,离你近么?”
虞格微微侧过头,“哼,就你这样的还想去景山拜师?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走这么远到这里的,但是我劝你最好还是放弃吧,他们不会要你这种普通人的。”
“喂!你还没我大吧!怎么说话……”
“……这不重要,我跟你们暮云馆的人可不一样,我们虞家供奉的是大荒山神,景山有什么神仙的我也不曾放在眼里。”
说罢头也不回走了。
“哼!大荒山神有什么了不起!”
暮临看着女孩远去的身影,才又想起刚才让楚犀踢得一脚,“阿姐,你刚才干嘛踢我!”
“临少爷,出门在外还是不要太暴露身份了,你同人家说了,也不会将我们放在眼里的。”
楚犀淡淡的说道。
暮临沉默了很久,紧了紧身上的包袱,“那又如何?景山马上就到了。”
不过景山上的神仙,真的不会收他么?
他抬眼看着那一片氤氲金光的紫气,心中也有些忐忑了。
今天的景山不但紫气升腾,些许金光也掺杂其中,这是法器出世的象征。
那金光纠缠在紫气中片刻,就转瞬即逝了。
南笙长长的舒了口气,赶紧走到竹楼中迎接云离出关。
熙颜今日也没有练功,正跟在崇明身后听他讲解万妖册,听闻云离出关,便抛下崇明跑了过来。
云离手中捧着一个小坠儿,一半都被金线裹住,顶端是半指粗细的金线结出的坠链。
那被金线裹住的椭圆形玉石温润发光,石心可以看见火红的金色的两点辉光流转不止,但是被紫色的玉石包裹,忽明忽暗的。
“熙颜,你过来。”
云离对着熙颜招招手,他弯下身,仔细将绳结挂在熙颜的颈间,柔声对她说,“这个是重生锲,也算是你的护命法器吧,我为你戴上了,你可万万不可摘下,知道么?”
景山温暖的日光打在熙颜的半张脸上,那半张脸上是比阳光还要明媚的笑容。
“熙颜谢过云离君。”
熙颜捧起那坠子,小小的玉石躺在她手心,光芒渐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玉石坠子。
“多谢你了,”南笙走到他们身边,“现在我就放心了。”
云离挑了挑眉,“你这人,真是看不懂……不过罢了……”
青栾走上前,对着云离一伸手,“我的呢?你不会拿了那虎蛟爪就不管了吧?”
云离唤来鹿蜀取来一个盒子,他从中取出一把半尺长的羽剑,递给青栾,“这给你,那五岁石还剩下一些,算是给你这把剑添彩吧。”
青栾手指抚上那把羽剑,羽剑登时炸开了花,化作一阵青烟盘旋在青栾周围,就散去了。
“哟!”崇明凑上来,“这法器可真是难得。”
青栾嗯了一声,“多谢杻阳君了。”
“不必客气。”
云离整了整衣衫,“你们预备怎么谢我?”
南笙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听说你那有祝余酒?不如让你的童儿取来,咱们一醉方休?”
云离鄙夷的看着南笙,“你就惦记我酒窖里那点存根了,我帮了忙还要赔上自己的珍藏……罢了罢了,鹿蜀,你回杻阳山将那几坛祝余酒取来。”
“是。”
“云离,没想到你那里藏着祝余酒啊,啧啧,这回都得贡献出来。”
崇明一边说着,一边羡慕的看着青栾,那全新打造的羽剑在他手肘边忽隐忽现,五岁石淡红的光芒也在他青色的羽翼中一闪而过。
“哎呀!这俩人都有新东西,就我没有,啧啧!”
云离听了这话看向崇明,指着他腰间笑道,“你看你腰间挂的那把扇子,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啊?”
崇明眨了眨眼,宝贝似的摸了摸腰间的玉骨银扇,“你说的在理!”
熙颜捧着挂坠看的爱不释手,对云离笑着道,“云离君,熙颜如今年纪尚小法力卑微,今后等我修炼的厉害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都会帮您的。”
云离一愣,伸手摸了摸熙颜的发丝,“不用你帮什么,只盼你能安好,就别无所求了。”
景山上飞奔的走兽穿梭在林间,飞鸟在山涧轻鸣,南笙念了一个法决,一柄细长的长剑从他身后飞出,他将这柄细剑插在山脚下,为景山增加了一道屏障。
熙颜轻轻拉住南笙的衣袖,“师傅?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你先去练功吧。”
“哦,知道了师傅。”
待熙颜走远了,南笙突然觉得有一瞬间的晕眩,他回头看了看熙颜,女孩的背影轻快,他按着额头站了一会,默念了一句什么就消失了。
竹屋那站着的云离愣了片刻,看向南笙消失的方向,那里只有一个女孩轻巧跳跃的身影,他叹了口气。
熙颜跑回竹屋的时候,鹿蜀已经带着酒赶了回来。
云离擦擦手道,“今日好了,没人同我们抢酒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