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叼着一根细长的草叶在山中打盹，他手里捏着那个手掌大小玉胚瓶子，眼睛闭着，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就连身边起了雾，都丝毫没有注意到。
脱扈山每到正午的时候，山中的晨露便会蒸腾起来，整座山脉都会笼罩在浓重的雾气之中。
而坐在树下打盹儿的崇明，完全没有感觉到身上凝结的雾露，他好像沉入了自己的梦境里一般，脸上还挂着笑容。
“居然把鬼草当做葵菜叼在嘴里，真不知道是傻还是蠢。”
披挂着红羽霓裳的女子脚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却还是没有惊醒打盹儿的人。
九凤浮在雾气之中，垂着眼看着那个歪在树边的人，“看来他这鬼草的梦境，竟还是个美梦？”
梦境之中，崇明又回到了九重九。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崇圣君身后，那时候他刚刚大闹过凌云殿，从跟着灵婴变成了跟着崇圣君。
“崇明，我这里其实不需要太多的人，不如你从此跟着崇圣君吧？若是他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尽快的来告知我。”
“这把玉骨银扇是我炼制的，如今便赠给你了。”
“……我……”崇明看着那玲珑剔透的扇骨，迟迟不敢伸手。
“你快拿着呀，这也并不是什么稀罕的，我呢给青栾也做了一个呢，”灵婴伸手将那扇子塞在崇明的手里，“这个就是给你的。”
“……是。”
“哎，我听说你爱喝酒，喏，这个送给你！”
崇明抬起头，看见灵婴递给他一个小瓶子，圆润的瓶身，似乎是烧制打磨了很久的样子，上面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红色的火焰，瓶口有些浅浅的细纹。
“这是……”
“这个是我做的纳酒壶，可以装很多酒的，送给你啦！”
崇明接过那个小瓶，仔细看着上面描画的东西，“这个该不会是我吧……？”
“你看出来了啊！青栾刚才还嘲笑我画的丑呢！”
“……多谢……”
崇明把酒壶打开闻了闻，里面的酒香清淡，并不十分浓烈，他正要问问这是什么酒的时候，灵婴早就越过他走到了崇圣君的身边。
“崇圣君今日来的好早啊，可是有事找我？”
“也无事，书册可有整理好？”
“……快要完册了，今日崇圣君可有什么见闻？灵婴久居此处，好久都没有看看山海风光了……”
……
画面一转，崇明又看见自己站在青栾身边，后者正闭目养神，而九重九的琉璃顶之下，灵婴正在弹琴。
焦琴的声音空洞忧伤，崇明听见灵婴问他，“今日为何崇圣君不来了？”
青栾的声音依旧是冷淡的样子，“他不来便好了，成日里只知道催你成书，你还能忍着到现在……”
“他身上自有重任，若是我，我也希望众生因此宁安。”
“可你如此为他，他就会倾力为你么？”
灵婴的琴声戛然而止，她转过头看着崇明，“崇圣君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崇明坐在那儿掂着酒壶，最后闷声说，“崇圣君已然不希望我再留在他身边了……”
崇明听见灵婴的声音，在雾气逐渐氤氲的九重九回荡，“……难道在他的心里，我就没有丝毫的分量么……？”
……
崇明皱了皱眉，等雾气散去，在他的面前，站着那个黑紫阔袍的人。
而他，正跪在那人的面前，在崇圣君面前的，不止是他，还有青栾和成衣。
作为执书女官的成衣，喋喋不休的指着青栾说着，“崇圣君，如今造成这样的混乱，肯定不是她一人所能为之，哼，这个时候说什么一力承担？这两只鸟，绝对脱不了干系！”
“当初，想着她会好好保管此书，才将书托付给她，如今她却把事情弄成这样，您是打算要继续包容她么？”
崇圣君冷着一张脸看着成衣，又扫视着地上跪着的青栾和崇明，“你们两个先起来。”
“崇圣君，您心里清楚的很，无论如何，灵婴绝对不会作出这种事情，说她要搅乱山海？那当初她何必去帮您成书众生行时录呢，若是想要拿下这山海大荒，对她来说更是容易，何必要将自己置于此地！”
青栾的声音一字一句，崇圣君的表情却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哼，又想让崇圣包庇她么？”成衣咄咄逼人的看着崇圣君，“我知道您心怀大义，如今的事情，就算我不说，诸位府君也会让您从根拔除……”
“你不要再说了！”
青栾身上剑羽暴涨，青色的冷光乍现，崇明身上的深红的火焰交错，吓得成衣顿时闭了嘴。
“你们两个就在此处。”
崇圣君手指在虚空中画了一道法阵，“我自会去祭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