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裳歌端坐在堂庭之中,脸色十分不好。
楚犀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昏昏睡睡的,醒过来的时候也经常会发呆哭泣。
暮临倒是拿出了少家主的身份,对着堂中的人大呼小叫,“怎么?你又跟着楚犀姐姐回来了?她又如何受了伤?你这人,当初看到我师傅救了你,本以为你是个知好歹的,如今看来真是救错了?”
面对暮临的句句指摘,玖叙也是一声不吭,他直着身板站在暮裳歌面前,表情十分严肃凝重。
“暮前辈,所有的事情经过我都告诉你,现在我只想带楚犀离开。”
暮裳歌这时候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先前他跟着杻阳君来到暮云馆的时候,她只是远远的看过,这个一脸正气的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贪生之辈。
玖叙看也没看旁边瞪着他的暮临,而是迎上了暮裳歌打量他的眼神,“暮前辈,我知我的要求十分唐突,但是,请您谅解,我想要保护楚犀的心。”
他一句话毕,堂庭之中安静了许多,就连暮临不满的喘着粗气的声音都小了。
“玖公子,”暮裳歌站起身,对着暮临挥了挥手,后者顿时气焰下了一半,低着头站在了一旁,“我自然知你因何而言,楚犀自小在我暮云馆长大,与我而言也是形同母女,我何尝不会保她?又何须你?”
玖叙听到这句话语气上丝毫没有变化,似乎他早就料到了暮裳歌会这么说,“可是暮前辈,如今山海纷乱,暮云馆到时候必然在风口浪尖,据我所知,暮云馆供奉的正是山海之神灵婴,我在路上也听说了一些传言,他日若是掀起大乱,暮云馆或许有法子可以自保,但是又能护得了多少人呢?”
“到时候楚犀,是否会被牵涉其中而难以脱身呢?”
暮裳歌看着玖叙坚决的表情,旁边的暮临对于玖叙的态度十分不满,“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就算你在路上听到了一些传言,我师傅还没有回来,一切都还没有定数,再说了,暮云馆就算到了刀尖之上,也照样护得了楚犀姐姐!”
玖叙不屑的哼了一声,“没等大难面临,你说的这些我统统不信。”
“你!!”
对于玖叙这种不屑一顾的语气,暮临的脸一下涨的通红,他伸手就要拽住玖叙的衣襟,玖叙也反手拽住他,两人目光对视,谁也不甘示弱。
一直没有答话的暮裳歌并没有喝止暮临的意思,“那么玖公子的意思是,我暮云馆会在风口浪尖抛弃馆中之人?”
“暮前辈,您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的私心,就是不想让楚犀牵涉其中,我虽然也是修道之人,但是终究只是一介凡人,楚犀在我心里重过千斤众生,山海纷乱又于我们何干?”
玖叙说完这些,暮裳歌才走上前,拍了拍暮临的肩膀,“松手吧。”
“玖公子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你想要带楚犀走,我并不反对,只是玖公子,你要记住我的话,身在这山海之中,真的大乱来临,不管你想不想牵涉其中,你都无法真的全身而退。”
“你终究还是山海之一。”
暮裳歌背过身,站在堂庭之中,面向这门外的艳阳,玖叙却只能看见她被艳阳投射过来的,浓黑的背影。
“你可以站在背阴之处,”暮裳歌清幽幽的声音传来,“你可以享受那背后短暂的平安喜乐,我希望你在阴影之地想清楚,什么才是真的保护好所爱之人的方式。”
“多谢暮前辈教诲了,我只愿和楚犀过好安稳一生。”
玖叙说着,对着暮裳歌的背影深深作了一揖,“我现在就去接楚犀走了,他日若是有缘,再得相见吧。”
他径直从暮临的身边走过,暮临还想说什么,被暮裳歌拉住了。
“阿临,无须插手,各人自有各人路,他日总有相见之时,你也无须再说了。”
“可是母亲!他怎么能如此说我们暮云馆,我看他那模样,也未必能够保护好楚犀姐姐!到时……”
暮裳歌的目光远远的看着暮云馆正中,那里伫立着那个冰冷的乾灵塔,叹了一口气。
“或许现在是应该让楚犀脱出事情之外,”暮裳歌又看向正在往大门口走,那互相依偎着的两个人的身影,“玖叙说的不错,万一此处陷落,乾灵塔失守,就算是我,也未必能保得了所有的人。”
晴朗的天空氤氲着轻袅的烟气,整个暮云馆都笼罩在其中,包围着乾灵塔的阳光温暖又明亮,一切仿佛都是祥和安宁的,暮临根本没有办法把眼前的情景,和之前师傅来的时候的狼狈模样,还有楚犀的种种境遇联系在一起。
暮临站在他母亲的身后,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祈愿,就是他的师傅能够出现就好了,这所有的疑问便可以被解答。
第二天夕阳还未落下的时候,他的祈愿就实现了。
轻雾缥缈中,云离站在了暮云馆的长亭里,他衣衫有一些脏乱,风尘仆仆,似乎赶了很久的长路才到达这里。
他绕过一串的廊亭,在暮云馆正堂门口看见了叼着树枝的暮临。
“阿临!”
叼着树枝百无聊赖的暮临被这一声熟悉的呼喊惊醒,他赶紧吐掉了嘴里的树枝,站起身迎了上去,“师傅!”
暮临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跟云离说,但是看到了自己的师傅,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