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点头,太子年幼,当有辅国之人。
也是对大周和北国的又一次平衡。
大周有个年幼的帝王,对内对外,力求一个稳字。北国由汉人统治,更需要时间去料理,想要内部统一没有十数年都不成。
彼此相安无事,以后的话以后再说吧。
四爷甚至为了大周的朝堂安稳,布好了十多年之后的局。如今是许时忠和贺相平衡了朝堂,当许时忠倒下去,贺相便回一头独大。再加上贺家是太子的外家,如此,便有外戚专权的可能。于是,他将顺王推到文氏的背后,两下携手,压的是贺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贺相终归是年龄大了,再支撑个十数年,能等到太子长大就不错了。那时,顺王世子却正到了老辣的年纪。如此,便可能会造成权臣权利过大,他又是宗室,谋朝篡位未尝不可能。那谁来压制了。再想想被四爷放在西北军中的贺知庭。如今低调的,被打上金家烙印的金家姑爷,便是贺家的后期力量。那时候军中的支持对皇权才是最大的保障。
四爷的这盘棋,能保证大周几十年的安稳,当然了……也叫大周几十年间只在两派之间打转转,无暇他顾。
桐桐就看着四爷在棋盘上落在最后一枚棋子,“那时……两方势均力敌,谁也不敢轻易动武……没有天灾人祸的话,又可维持几十年太平……以咱们的能力,能为这天下争取百年的太平日子,已是极致。再多……那是真不能了。”
棋盘上,黑子白子交错,天下大事,尽在小小的棋盘之上。
四爷起身,吩咐四郎,“棋盘保管好,别动!”
四郎应了,叫了人小心的将棋盘抬到另外的房间小心的封存起来。
林雨桐就问说:“六爻那边该有消息回来了吧?”
不管成不成,消息总该送回来的。
四爷心里算了一遍日子,“快了,也就是这几天了。”
说着话,李诚就来了。林雨桐回避回了内院,英姐儿还在屋子坐着,跟璇姐儿说话。这几天,她打探最多的就是李弩。问的特别仔细。
璇姐儿告诉她了,“不可能!李弩才不可能杀二伯呢。二伯他……跟你说不清楚。二伯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英姐儿这些日子,听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金家人包括外祖母,都告诉她:你二舅不会那么容易死,李弩那孩子是个好孩子,不会杀自家人的。
她不知道,是她自己疯了,还是金家人疯了。
这几日,她有些恍惚,前世今生不停的交错,她不知道前世是梦,还是今生才是梦。
这会子看见林雨桐回来了,她起身勉强的笑了笑,“小舅母回来了,那我先去灵堂守着。”
“守什么?多冷的天啊!”林雨桐叫婆子去送,“回去好好睡觉。最多一个月……只一个月,什么就都有结果了……别急!”
什么就有结果了?
小舅母这明明就是话里有话呀。
她除了回去还能去哪?等吧!等消息吧。
每日里,她都打发阿丑去打探消息,可是消息越来越坏。
正月初十,春城失守了。
正月十七,抚安郡失守。
正月二十三,阳城失守。
正月二十八,晋阳、聊城失守。
京城大门紧闭,城墙上昼夜增兵,大战的气息弥漫的到处都是。
英姐儿掰着指头再算:“最多三日……最多三日……就到了京城了。”
阿丑点头:“是!外面都传遍了,说是领军的就是个鞑子模样的后生。还说那鞑子都长的青面獠牙的,面具遮住了面容……忒的吓人……”
等等!
面具遮住了面容?
主将不遮脸,小兵一个个的,却都把脸都遮住了。
英姐儿意识到了什么:“……可有听过各地的伤亡?”
什么伤亡?
“就是哪位将军殉城了,哪个大人被杀了……死了多少官兵?”
阿丑摇头:“外面得来的消息,没那么详细的。要不,咱们回家去跟老爷打探!”
不对!
仗哪怕没打赢,可不该没有这样的消息才对。谁为过壮烈了,就该表功,这是对忠臣最基本的尊重。
可是没有!
只说这些鞑子兵青面獠牙,却全然没听说杀了多少人,怎么杀的?
这正常吗?
阿丑还在边上等着,“要去打探吗?”
不急!先不急了。金家上下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一个人着急的。自己急什么?
且等着,等着看看吧!
这一等,就等来了小舅母叫人送来的熏料包,“这不是马上二月二了吗?虫儿都要冒头了。床头炕梢把这个挂着,一准没有虫儿惊扰……”
还有心情过二月二?
那宫里,李昭也记挂着二月二,这开春了,要春耕了。旱了那么久,今年春天要不种,夏粮就没的收。他不操心北边的事了,到更忧心大周这场过不去的天灾。
今儿特意请了老神仙,再度询问,何时能下雨。
老道对头掐算了一遍,“推演破费功夫,贫道得半日时间,还请陛下稍等等。”
才半日而已,朕等得。
于是,林雨桐这日正给小孙女编辫子呢,四爷就叫大郎送来一张纸条,问最近可有下雨的迹象。
真拿自己当神棍用了?
这事她一直记挂着呢,天天都记着测算的数据。于是,她写了条子又叫给四爷递过去。
然后老道神神叨叨的,告诉李昭,“本也有雨的,只……怕误了春耕,少不得祈雨一翻。”
要去城东最高的山峰去祈雨。
李昭到底是存疑,将几个还算是他的心腹的太监宫娥给派去了,叫看着老神仙。
二月初二,当晚,一道闪电从东边来,紧跟着一道又一道……
李昭蹭的一下坐起来,掀开被子勉强的下床,一步一步的往窗口挪过去,一把推开窗户,“东边……是东边……”
老神仙在东边作法!
果然是是老神仙!
紧跟着,雷声大作,雨点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
下雨了!下雨了!
果然是下雨了!
文氏在侧殿里,听的见外面的动静。身边伺候的问说:“您要出去看看吗?”
铺面而来的潮湿冷气叫文氏的头脑瞬间就清醒起来,“不用!吩咐下面的人,今晚不管是谁,都不许到处走动。还有,大皇子……送出宫了吗?”
是!送出去了。
很好!
“太子呢?”文氏再吩咐:“叫乳母将太子抱来,咱们走!”
走!去哪?
从侧殿那个密室里出去,是一条偏僻的小道。顺着小道往前,绕出去,就是万寿园了。顺王之前递来了橄榄枝,她就知道怎么行事了。
今晚宫里不会安稳,因为下午的时候,许时念已经发动了。可这消息,那边却瞒的紧紧的。这是非得等着生下儿子才动手的吧!能对李昭动手,就能对自己和太子动手。万寿园是顺王的地方,顺王愿意庇护太子,这是意外之喜。
而此时的许时念听着外面的春雷声,闻着飘进来的泥土的腥气,纵使疼,她也不由的露出了笑意。她一把抓住徐醇的手,“咱们……咱们的儿子是天选之子……久逢甘霖……是儿子带来的祥瑞……”
是!
徐醇点头:“是!是祥瑞。”
“不要……不要等……去……去……”许时念指着外面,“……李昭……太子……不能留……”
徐醇咬牙起身,“你生吧……这事我去料理!”
他转身冲进雨里,外面乱糟糟的,四处是出来瞧雨的太监宫娥。
一路上,总有闲言碎语入耳:
听说了吗?老神仙真求来了雨,祥瑞呀!
什么祥瑞?听说鞑子都兵临城下了。如今整个京城都被围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派出信使求援。
这要杀进宫来,咱们都是白白丧命。
那能怎么办?还能逃跑呀!
跑是跑不了了,这几天还是赶紧想办法保命吧!
徐醇脚步匆匆,他已经很久没有许家那位大小姐的消息了,她也没再来给自己指手画脚过了。那么,眼下的这个机会,要不要把握住呢。
当然得!许时念的肚子里确实是自己的孩子,有一半的概率这个孩子是男孩。
那么,只要李昭死了,这个孩子就有三分之一的概率能登上那个位置。哪怕现在不行,将来呢?只要承认是皇家的种,那么,子孙后代就是皇家的人。只要是皇家的人,机会就总会有的。
而只有李昭死了,这个秘密才会永远成为秘密。
他的脚步前所未有的坚定!
宫殿就在眼前了,她是皇后宫里的,她一脸焦急的进去,“皇后娘娘要生产了,皇后娘娘要生产了……”
这么大的事,当然得叫皇上知道。
更何况,皇上是醒着的。
李昭站在窗口听的很清楚,“皇后要生了……进来说话。”
他的双腿扶着窗台站的很稳,这叫徐醇更坚定了杀他的想法。此人要是康健了……徐家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他急急的往前去,“陛下,奴是来替娘娘求药的。老神仙当日答应娘娘,若是生产,必赐一丸顺产丹……如今娘娘难产,唯老神仙能救命……”
顺产丹?
李昭皱眉,“老神仙正在祈雨……”
“肯定陛下恩准奴去老神仙的住所找找……娘娘等着救命!”
这倒是无所谓呢!
李昭摆手,“你且去吧!”真死了,还真不好跟许时忠交代。这头狼得慢慢的炮制。
只半盏茶时间,徐醇又回来了,“奴斗胆求陛下帮着辨别一下丹药……只找到这两丸药,奴分不出哪个是顺产所用……陛下是炼丹大家……”
说着,匣子打开,露出两丸丹药来。
李昭看了一眼两丸丹药,眼睛瞬间就被吸引了。那个黑不黑灰不灰的,不是什么要紧的玩意。真正吸引他的是那一丸金灿灿的丹药,天边一道闪电下来,那丹药上竟是闪过七彩的霞光。
这是至宝!
没想到老神仙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
他指了指那灰不溜秋的那个,“这个是顺产的。另一个,你放下吧!”
徐醇应着,放下之后就退下去了。
李昭艰难的走过去拿起匣子,结果才发现,这匣子是玉匣。十分名贵,入手温润。匣子的上面好似沾着一张纸,应该是写着这丹药的用法吧。
果然是,这是延寿丹,一颗能增三十年阳寿。只是这东西得用玉匣密封,但一旦开封,得在一盏茶的时间里服用。这东西见不得丝毫的潮气……
李昭看看外面噼里啪啦的大雨,暗骂了一声,不吃就太浪费了。这东西叫自己遇上了是天意……错过了,便错过了天赐的机缘,只怕今生都不可再得了。
丹药一滑进去,热烘烘的火烧火燎的,向五脏六腑蔓延。
这种感觉……不对!
他倒在地上,喘着气,竟是连喊人都喊不出来了。
此时,轻盈的脚步声传来,越走越近。很快,边上停着了个人,他能看见她的绣花鞋。凌白的鞋面镶着珍珠裹着白狐狸毛……是文氏!
他奋力的去看她,只看见一双冷然然的眸子。
他朝她伸手,她也抓住了他的手。
他说:“救我!”
她笑了:“本来,我都走了。我想在万寿园避祸的!可是想想……心里到底是不甘!李昭,你知道吗?当年你扔下我走了,我也这么伸着手,想着你回回头能抓住它……但是你没有。当年我生孩子,两个孩子,难产,疼的死去活来,那时候我伸着手,我多希望你能来看看……可是,你还是没来。抓着我的手的,始终都是宜安。今生,我欠他良多。我该怎么报答他呢?护着你的太子走了的我,又回来了……我想了想,这债怎么着也是咱们俩欠下的吧。所以,我得跟你商量商量,看欠下的债怎么还……我就想啊,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把你的儿子养大,一定好好疼他,好好爱他,叫他无忧无虑的长大,然后……我这个太后不会干涉他太多,谁叫我这个儿子过的不愉快,我都不能饶了他……想想,跟宜安也这么多年的情分了,平时也该写写信,有什么新鲜事烦心事,是不是都能说给他听……你别担心我不懂朝政,我不懂他懂啊……我按着他说的做……就好了!”说着,她拉下面纱,灿然一笑,轻声问道:“你说……这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