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福平和老杨根本没有发觉一直走在前面的两辆车已经掉队。
段福平是一肚子的心事。可能他一向顺风顺水惯了,不能接受我拒绝他的事实,他一直在为接下来即将的分别而伤神。随着前进的车轮,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幽怨。
老杨原本也不关心另外两辆车,他和我们同行只是他的权宜之计,他累,他腰疼,他屁股疼,他只想着能快点到拉萨,越快越好,好让他能舒服地洗个热水澡,吃顿好饭,躺平了睡一觉。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连晚上的饭局都约好了。
只有我,我一边开车,一边心乱如麻,想着各种的可能性,盯着车前方那片路面,只能一直开,一直开,仿佛要开到开荒地老。
道路一直向下,渐渐道路两旁有了树,是柳树。
老杨和香香在后面欢叫:“到了,到了,终于到了。”
老杨把他开了导航的手机伸到前面:“到这个酒店。”
他根本连问也不问我们要去哪里,他只想快点到达他的目的地。
我也只能跟着他的导航走。二王和大姐二姐没有跟上来,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只能跟着老杨走了。
把车停到酒店的停车场,大家下车,段福平才回过神来:“王哥他们呢?”说着,拿出了手机要打。
我连忙按住他:“不用给他们打电话,咱们先住下。”
老杨背着背包,一手拉着拉杆箱,一手搂着香香,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客气而有礼地对我和段福平说:“再见。”
再你大爷的见,给他当完司机,就要被抛弃。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说的就是他这种人。我给他开了五六个小时的车,只换来一句再见,我气得牙根疼:“不再见,我们也要住这里。”说着,我和段福平先行一步,走进了宾馆的大堂。
在登记房间的时候,老杨刻意离我们远点。他那点害怕我们缠上他,害怕付账的心理再明显不过,我懒得理他,利落地掏出钞票。
我开了两个三人间,和前台说明等一会儿晚到的几个人到了再来登记,和段福平乘电梯上楼。电梯口又碰到老杨,进了电梯,老杨问段福平有什么打算,段福平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气得从背后使劲掐了他一下,他疼得直蹦。
我进到房间,几乎崩溃。恐惧、忧虑、焦急、迷茫......我站在淋浴头下,一任让热水从头冲到脚,不知道脸上流的是水还是泪。
是我害了大姐二姐。如果她们因我而入狱,我怎么对得起她们?还有王胖子和王瘦子,我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们无辜被卷进来,会判多少年呢?我如果现在去投案自首,岂不是更坐实了她们的窝藏包庇罪?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擦着头发,听到段福平在外面一边敲门,一边喊莎莎。我开门让他进来,踢拉着拖鞋跳上床,钻进了被窝,将头埋进枕头里:“别理我,要我睡。”
我还真的睡着。在梦里,我拉着老吴的衣袖,求他别离开我,我愿意给他生孩子,他要生几个我都给他生......朦胧中,只听段福平在一下一下地在按手机号码,我一个机灵,翻身坐起:“不要打电话!”
“啊,接通了......喂,喂,王哥,你们走到哪儿了......哦,进市了......好,好,我知道,我给你发地址,我们已经开好房间了,你们......你们不过来你们住哪里......好,莎莎在我旁边......好的......明天见。”
段福平放下手机,一脸迷惑:“王哥说他们今晚不过来,他们另找地方住,明天过来找咱们。”
“他们回来了?真的?”
“真的,王哥让我告诉你,他们没事了,他们出什么事了吗?”
“我怎么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事,只有老天知道。”
我一下子直挺挺地躺倒。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好象重病将死,已经在安排后事,却突然间好了,所有的不适都消失,头不疼了,眼也不花了,神智清醒了,但是心脏好象被病魔摧垮,一下子变得很虚弱。我有气无力地挥手:“好了,我还要接着睡,你回你房间吧。”
“我饿了莎莎,咱们下去找点吃的吧。”
我支起身子,向他勾勾手指。他听话地过来,坐到床边,我揽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谢谢你,谢谢你。”
他的身体先是变得僵硬,转而一下子回抱住我:“莎莎......”